第82章 离心
自从得知了沈迎春的死讯,沈南归就没开口说一句话。她关闭了五感,不看、不闻、不听、不说、不动。
她瘦得脱了相,把沈迎春养出来奶膘全给丢了。
任宋月华和王涂怎么劝,她还是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什么也听不进去。
余桓也来看过她几次,试图与她交谈,结果也是对牛弹琴。
这天,沈南归还是对着水池发呆,宋月华和王涂忙得脱不开身,又害怕沈南归一时想不开寻短见,只好委托余桓过来守着她。
院门忽然被敲响,余桓起身去开。
门外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粗布衣裳,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然后表明来意:“我找沈南归。”
余桓引她进了门。
看到沈南归这副失魂落魄,形销骨立的样子,那女孩的神情十分复杂。
余桓拍拍她,“南归,有人找你。”
沈南归无动于衷。
“南归。”女孩唤了她一声。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沈南归怀疑自己幻听了。
女孩走到她面前,又唤了一声:“南归,是我,符离。”
她终于对准了眼里的焦距,看清了眼前人。
她一下扑了上去,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边哭边喊:“符离姐姐!”
符离抚着她的背,问她:“南归,你还好吗?”
沈南归猛地坐起,在符离身上摸啊探啊,又哭又笑地问:“我很好,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你去哪儿了,沈娘是怎么回事?”
符离抓住她的手,“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余桓瞧着这两人应该是十分熟悉的,也就放下心来坐在了一边。
“那天,我和沈夫人走散了。我在林子里躲了好几天,才被一群官兵救起来。他们是渡南军营的,过了一段时间,他们都要去剿匪,就把我暂时养在他们亲眷的家里。”
在沈南归的印象里,军营里有很多粗犷汉子,她十分担心,问符离:“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符离摇摇头,“没有,他们人很好。”她顿了一下,“关于沈娘,我后来听说她被绑架了。”
他忽然很难受,颤抖着嘴唇,“南归,沈夫人她……真的很不幸。”
稳定住情绪,符离将自己的听闻告诉了她:“南归,那些家眷告诉我,这件事可能不是玄武堂做的。”
她似乎很害怕,紧紧抓着沈南归的手。
余桓忽然插嘴进来:“绝不可能不是玄武堂做的。因为玄武堂的人从来不会去楚家医馆的那片山。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真的从来没听说过楚家医馆附近有玄武堂的人闹事。”
沈南归也知道,那天袭击他们的另有其人。因为他们后来还来了秦歌楼,那么大的阵仗,不可能是玄武堂。
但她不明白,“那沈娘怎么会落入那群土匪手里?难道是逃亡的时候被绑走了?”
余桓试探地假设:“会不会是有人假借玄武堂的名义呢?”
他又给出了推论:“你想,如果是玄武堂的人,他们是怎么在渡南官兵的眼皮子底下,把尸体悄无声息的送到营地的呢?要是他们有这么大的本事,还会受制于渡南的官兵,龟缩在琅琊山吗?”
沈南归和渡南转头看着他,都没有说话。
余桓忽然意识到自己贸然插嘴,还抛出了一大堆观点,实在有些失礼。于是就找了个借口走开了,留她们两人慢慢叙旧。
没深想余桓抛出的话题,符离又补充了新的消息,她问沈南归:“南归,你听说了吗?半个月前,公子和耑王摧毁了玄武堂在琅琊山下的大本营。”
她的神情很是痛苦,“沈夫人的仇,报了。”
沈南归听到是秦榆和黎瑞带兵前去的,便追问她:“那宣王呢?宣王没去吗?
符离摇摇头,“没去,他身体不适,带着沈夫人的骨灰回沈园养伤了。”
她又补了句:“以退为进,弃车进帅。”
沈南归诧异地看着她。
符离赶紧说:“这是那些家眷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接着说:“公子立了大功,已经班师回营了。耑王特意替宣王在渡南与越东交界处设了一处常驻营地,作为两军往来的便利。”
这下沈南归再想不明白都不行了。
以退为进,弃车进帅。
失去一个沈迎春,除掉了玄武堂,离渡南再近一步。
这么明显的意图,连渡南的官兵都能看得出来。
沈南归心中寒凉。
她明白了:为什么沈娘出事之后,越东没有立刻派人去找。为什么来寻她和王涂的人只是为了封口。
顷刻间,温馨的过往都化成了锋利的碎片。沈娘给她的爱有多重,此刻她的心就有多痛。
可悲的是,她没有任何立场去评判。
因为她只不过是秦榆好心顺手捡回去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现在还成了沈娘身死的引线。
身心疲惫,沈南归忽然使不上力,身体一软,靠在了符离身上。她放空了自己的脑袋,只顾眼前事,只看眼前人,念了一句:“符离姐姐,我好累。”
符离搂住她,“你休息吧,我留在这里陪你。”
宋月华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自从上次官兵闹事之后,秦歌楼就满堂虚席,再加上琳琅去世,没了活招牌,这个生意是彻底做不下去了。
半年前秦歌楼就已经入不敷出了,眼看着现在还有要把老本也搭进去的趋势。顾辉这段时间都不在府上,明显是想避嫌,王涂的积蓄已经全都投进了铁铺里,宋月华就算是再心疼也只得舍下了。
不过还好以前照顾沈南归的侍女找了过来,这几天在小苑陪着她,才让她放下了一些惦记。
这天,宋月华又去了商会,想要找找秦歌楼的买家。但那些老头一听说是秦歌楼,全都连连摇头。
现在的秦歌楼就是块烫手山芋,谁都不肯接,她只好先放弃了。
当她踏出商会大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
“宋掌柜。”
她转头看去,是一个带着斗篷的人。他的脸被遮住了大半,看不清样貌。
宋月华疑惑地盯着他,那人开门见山地说:“来聊聊秦歌楼转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