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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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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榆顺着河先回了营地,打算先看看交了赎金的后续,再去接应前往琅琊山的士兵。

    等他进了营地,却发现黎瑞正在整兵。

    黎瑞看到他落魄地回来,先是露出了一抹惊讶的神色,然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站在原地望着他,沉默不语。

    秦榆看他神色不对劲,上前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黎瑞叹了口气,对他说:“先去看看你父亲吧。”

    秦榆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赶紧冲去了秦瑄的营帐。

    掀开门帘,一架棺椁摆在营帐正中心,占了大半个屋子。

    他心里瞬间陷下去一块。

    虽然他不喜欢他,但也没想过他死。

    一旁的侍从小声招呼他:“小秦将军……”

    秦榆充耳不闻,朝着那棺椁走去,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去推棺盖,右手使不上力,没能推动。

    靠着棺壁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狠,单手掀开了棺盖。

    不是秦瑄,却是一张更熟悉的面孔。

    大半年没见了,她的样貌一点也没有改变。

    发丝乌黑,皮肤细腻。即使她没有笑,眉眼间也盛着化不开的柔情。

    他捞起她的手,断掌已经被缝上去了。只不过因为日子久了,指尖已经现出了白骨。

    沈迎春的身上全是细密的伤口。有条状的、点状的、菱形的、锥形的。胳膊上印着有烙铁的烫痕,留在身上的那只手掌的指尖上全是血点。

    致命伤在脖颈,一道将近五寸长的伤口狰狞地爬附在上面,怎么擦也擦不掉。

    秦榆勾着棺材边缘,缓慢地蹲到了地上。他痛苦地皱紧眉头,张着嘴发不出声。

    一刻钟之后,秦榆将她的手放回原位,整理好衣服,抚平褶皱,然后替她拨开额前的碎发。

    他唤来侍从,让他们将棺盖放好。

    他沉声问:“秦帅呢?”

    侍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秦瑄,急忙答:“宣王见到夫人的遗体,当场急火攻心晕了过去,现在还没有醒。”

    秦榆又问他:“遗体是怎么送回来的?”

    那侍从答:“昨晚营地门口不知何时就出现了一副棺材,大家都不敢上前查看,还是将军亲自揭开的棺盖。”

    他朝床上望了一眼,接着说:“他看到里面的……夫人之后,就晕了过去。”

    秦榆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床上躺着的秦瑄。

    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床上的人。

    秦瑄的鬓间生出了几丛白发,自从母亲失踪,他就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秦榆心中的坎忽然土崩瓦解,他原谅这个人了。

    男儿志不归,莫垂英雄泪。

    军营是他的全部,但至少,他是把母亲放在心上的。

    周围的侍从都守在秦榆身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秦榆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了。”

    他走出营帐,找到黎瑞。还没等黎瑞开口,秦榆就向他请命:“耑王殿下,我知道您是准备去讨伐玄武堂,请允许我跟随。”

    黎瑞神色很是纠结,“你不熟悉渡南,那些土匪又诡计多端,我怕你吃亏。”

    秦榆的态度十分坚决,“此事关乎我母亲,请耑王允许我随同。”

    黎瑞看了一眼床上的秦瑄,为难地应了他。“好,那你注意安全。”

    苏河边,沈南归在树上呆了很久,直到太阳烤得树干发热才下了地。

    她头脑晕胀,小腹已经疼到麻木。想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干嘛。

    她握紧手中的琉璃结,脑海回放起昨天在茶铺听到的消息,起身往下游走。

    她在城外车铺叫了一辆马车,打算先进城去找近一点的余桓。

    一路走来,她发现周围的集市和商铺都有些冷清。也没有多想,径直往琴师供职的乐坊走。可等到了乐坊,才发现这里今日没有开门。

    她只好去了余桓的住处,还好他在家。

    余桓此刻正在家中饲鸟,看到沈南归头冒虚汗,嘴唇发白,便给她倒了杯热茶。

    沈南归休息了片刻,面色缓和了一些。

    余桓却摆起了一张臭脸,“你是不是去找那个什么东西了?”

    沈南归先认错,“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余桓不理她。

    沈南归找点话来聊,“师父,为何今日乐坊没有开门?”

    余桓一口茶停在嘴边,“你别问了。”

    沈南归回想起今日城中异常的冷清,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伸手抓住了余桓,眼睛紧紧盯着他。

    余桓拗不过,叹了一口气,说:“靖国夫人陨身,耑王下了指令,全郡哀悼三日,娱乐场所不得营业。”

    沈南归的头忽然有些疼,她觉得耳朵好像有些听不清,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余桓向她说明了详情:“靖国夫人一个月前被绑架,昨天越东派人交了赎金,今天她的尸体被运到了云溪城外的营地。宣王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耑王今天中午就起兵剿匪了。”

    沈南归说不出话,只能不断地,缓慢地摇头。

    余桓看着她很不对劲,赶紧扶住她,“你怎么了,南归?”

    沈南归头痛欲裂,她不知该如何缓解。直到舌尖传来痛感,才将头上的疼痛分去了一点。她仿佛找到了解药,狠狠咬着牙,脑中一片空白。

    余桓看着她唇边滴落鲜血,赶紧掰住她的下巴,一遍又一遍地喊她。

    沈南归不为所动,齿关紧闭。

    余桓没有办法,只好唤人来帮忙。家丁手忙脚乱地撑开她的牙齿,余桓拿起桌上的手绢趁机塞进她的嘴里,带着她往宋月华的住处赶。

    当余桓赶到的时候,宋月华和王涂正坐在院中,王涂面色阴沉,宋月华在一旁陪着他。

    余桓的家丁赶紧抱着沈南归跑过去,朝宋月华说:“夫人,您家小娘子好像失魂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王涂滑着轮椅上前看了一眼,立即接过沈南归,在她心口重重锤了一拳。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这举动,看起来就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沈南归心口受到重击,呕出一口血。丝绢掉落在地,沾满了暗沉的血。

    这下旁观的人看明白了,这是逼出了她的堵心血。

    吐出这口血之后,沈南归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眼皮落下,盖住了无神的眼瞳。

    余桓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踌躇着发问:“南归她……”

    宋月华遣散了身旁的人,他们跟着王涂把沈南归送回房间休息。

    宋月华请余桓坐下,向他解释道:“这丫头和靖国夫人有段缘分,很是敬爱她。想必她是知道了夫人逝世的消息,一时没想开。”

    余桓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我看她脸色很不好。”

    宋月华答:“她一直身体虚,这下受了打击,面色肯定不好的。”

    余桓想要的也不是这个答案,她在受打击之前就面色不好了。

    不过,算了,以后再慢慢问吧。

    他起身告辞:“那就辛苦宋姨照顾了,等南归好转了我再来看她。”

    宋月华也起身送了客。

    关上院门,她的心里有些焦灼。南归刚刚才从琳琅的事情中走出来,现在沈迎春又死了,不知道她这次……

    哎。

    她走进房里查看沈南归的情况,掀开被子一看,发现床上沾满了血。

    她怀疑是受了伤,赶紧撩开她的衣服。

    结果不是受伤,但情况也不好。

    她急忙唤来侍女,“怎么回事!来了葵水也不给她收拾干净。”

    那侍女有些委屈,“娘子,刚才沈小姐并没有……”

    宋月华打断她,放柔了语气:“行了,我知道了,快去打些热水,再拿一套干净的衣裳来。”

    宋月华给她收拾干净,换了新的衣服和被褥,给她在被窝里放了暖壶,便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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