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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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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朗气清,碧水环绕,一座红楼伫立于苏河之上。

    河水绕楼,一座精致的木桥通向入口。从远处看,红砖绿瓦,张灯结彩,繁荣气派。

    这是云溪城最早兴起的新式酒楼——秦歌楼。

    它坐落在云溪县繁华中心的外围地带,集饮食与表演于一体,是酒楼与瓦子的结合。只有两层楼,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很少有酒楼或瓦子能做到像秦歌楼这般吸引人,而且掌柜的为人地道,永远把客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所以这里凭借着模式新奇和服务周全红火了好些年。

    但这也惹了同行眼红,一些酒楼照猫画虎,抢去了许多生意。秦歌楼目前只能勉强维持着生计,眼见着就要亏本了。

    宋月华近些天正在为生意上的事情头疼,现在又遇上了楚家罹难,脑子里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

    她一回到秦歌楼就径直去了楼上的主事间,连招呼都顾不上跟客人打。

    心烦意乱。

    琳琅正在里间的镜子前作装扮,听到她的脚步声,同她打招呼:“姐姐,你回来了。”

    宋月华把菜篮子往桌上一放,应了一声。又忽然反应过来,问她:”你今天怎么这个时间还在楼上?”

    琳琅画完最后一笔,放下螺子黛,说:“出门耽搁了一会儿。”

    琳琅的语气和表情没有异常,宋月华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但接下来的两天,宋月华注意到琳琅总是一个人外出,而且还故意避开了她。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简单。

    于是她决定今天要去看个究竟,她一路跟着琳琅,发现她停在了一家医馆前。

    琳琅进门前还回头张望了一圈,宋月华赶紧躲到了摊位后面。

    她心想:难道琳琅是得了什么不方便说的病?

    宋月华本来打算离开的,但又想到琳琅和她的交情,觉得自己不能高高挂起,于是就跟了进去。

    琳琅没在大堂,宋月华顺着人声走到了后面的一个房间。

    透过帘子看进去,一个女孩正坐在床边。侧脸很熟悉,正是那天在集市上见到的那个。

    她现在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在给床上的男人擦拭身体。

    琳琅同她说着话。

    听到掀帘的声音,琳琅先是一惊,然后就起身后退,紧紧盯着宋月华。

    宋月华料定琳琅是被这对父女骗了,没注意看琳琅的反应,直接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对她说:“你别说话。”

    琳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么严肃,但也不好开口先说,便只看她行动。

    沈南归的帕子停在了手里,虎视眈眈地盯着宋月华。

    宋月华也默不作声地打量她:皮肤细腻,发质黑亮,手指嫩白,身上有许多细小伤口,肩膀上还缠了纱布。

    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他背朝着门口侧躺着,只露出了后脑和包扎好的左肩。

    宋月华坐到前,不苟言笑地问沈南归:“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沈南归迅速开动脑筋,在脑海里编着一个本地的乡土名字。

    宋月华看她没有立即答话,又补充道:“说你的真实名字。”

    沈南归抬起头看她,不卑不亢,也不说话。

    看着她这样子,宋月华哼了一声,说:“你骗得了琳琅这个心善的好人,可骗不了我,不用在我面前装。”

    沈南归吸了一口气,说:“我叫沈南归,跟随家人从北边来到渡南。我们在琅琊山上遭遇了暗算,母亲现在生死未卜,叔叔又受了重伤。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在街上乞讨,幸好遇到了琳琅姑姑。”

    宋月华从没听过有人这样称呼过琳琅

    “琳琅姑姑?”

    她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琳琅。

    琳琅趁机插上话:“姐姐,她是我以前侍奉过的主家的孩子。”

    宋月华不由得为自己的“聪明”与莽撞尴尬了一把。

    但她又想了一遍小孩儿说的话,“琅琊山”三个字明晃晃地在她脑海里闪动。宋月华心下一惊,走近一步问她:“你们是什么时候在琅琊山遇难的?”

    沈南归看她变换了神情:不屑改作急色。她心生防备:眼前这人如此关心琅琊山,莫不是与劫杀有关。

    沈南归一边悄无声息地伸手去摸王涂枕头底下的短刀,一边神色自如地说:“三天前。”

    果然,那人的神色更紧张了。

    看到她忽然站起身来,沈南归立即抽出短刀对着她,慢慢往床边靠。语气不善地质问她:“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和那场暗算有牵扯?”

    宋月华看到她的动作,这下相信他们确实遇难了。

    一定是横生变故,才会有应激行为。

    她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我是琳琅的好友,不是什么坏人。楚医师是我的恩人,所以我才会关心琅琊山的事情。”

    看到女孩仍是一脸戒备,她接着说:“三天医馆失火,还没有查明原委,所以我想问问是否……与你们遇难这件事有关。”

    沈南归不自觉地往后靠,一不小心撞在了王涂的伤口上。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沈南归扶着他平躺下来。

    宋月华本想出去请大夫,但在看清王涂的脸之后,却愣在了原地,逐渐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王涂慢慢转醒,先是看了一眼沈南归,又接着打量起所处的环境。

    视线之中出现一个女人。

    鹅蛋脸,柳叶眉,杏眼,高鼻梁,樱桃嘴。

    他不敢相信,使劲眨了眨眼,又看清了一些。虽然如今她彩衣加身,珠钗绾发,妆容精致,眉眼间的气韵也变了,但他还是认得出来。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月、华。”

    沈南归和琳琅皆是一头雾水。

    宋月华震惊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听到这一声呼唤,她开始慢慢走近。

    沈南归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跳转,她退到了琳琅身边。

    宋月华在床边停下,蹲下身仔细看着王涂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她终于确认,这就是他。

    她叫出了有十多年没喊过的称呼:“阿涂哥。”

    王涂想坐起来,却扯动了伤口,疼痛令他难以动弹。

    宋月华看到了他的神情,走过来一把掀开被子,看到了他身上沁血的纱布。

    一大片血渍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和心。

    她颤巍巍地开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沈南归端过来一杯水,指指王涂,示意宋月华:伤员需要喝水。

    宋月华反应过来,接过水扶起王涂喂给他。

    情况十分糟糕,但沈南归还是说出了最有希望的结果:“大夫说,伤口得到了及时的处理,肌腱可以恢复,这段时间需要静养,看伤势恢复情况再下最后定论。”

    而实际上是:伤得太重了,而且已经发炎。右腿和左肩伤口上的肉经过雨水浸泡,又受到热气烘蒸,已经不可能再长好了。轻则筋骨麻痹,无法正常使唤。重则肌腱坏死,左手右腿从伤口往下全部截肢。

    王涂是在军营里混过的,他知道这样的伤势会是个怎样的结果。

    他已经是一个失去了一只手和一条腿的废人了。

    只有宋月华眼里还冒着希望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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