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月华
估摸着上次送去的琅琊山的鲜货应该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宋月华趁着早市便宜新鲜，一早便来采买。还顺道先给顾珺送去了糕点。
她顺着摊位一路看过来，没找到心怡的好货，便打算直接到常去的那几个摊位订货。
还没走到摊位，就被驻足在街弯处的一大群人挡住了去路。
左右穿不过去，她便停下来观望了一阵。
身旁有人认出了她，同她打招呼：“哟，宋掌柜也来看热闹啦？”
宋月华循声看过去，是常来秦歌楼的客人，耑王下派到云溪的赵钦差的儿子赵壁。
她掩面一笑，指着人群中心问他：“赵公子，这是什么情况？”
这位公子打开扇子摇了起来，说：“嗨，卖身救父。据说是从乡下来投奔亲戚的，路上遇到了劫匪。”
宋月华的神色微微一变。
那女孩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不堪，沾满红泥，但材质和纹路却不简单。
她头上的珠花虽然不是本地近年时兴的样式，却也不俗。珠花上的珍珠虽然沾了泥巴，看起来黯淡无光，但却颗颗饱满圆润，不像是乡野间能做出来的手艺。
乡下人怎么穿得起如此考究的蜀锦，戴着如此精致的珠花。
虽然宋月华看着这孩子可怜，又想起了之前的流浪际遇，忍不住心生怜悯。但她在渡南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亏没吃过。她不想引火上身，打算转身离开。
赵壁没看她的脸色，眼睛一直瞟着沈南归。
他凑近宋月华，用扇子掩住半边脸，悄声气地说：“不过，虽然那小姑娘穿得破破烂烂的，还带着个拖油瓶，但我瞅着底子还不错，不如……你将她买回去调教调教。”
说到“调教”的时候，他还挑起了眉。
宋月华竭力压住直往上涌的恶心感，朝他笑着说：“赵公子，您这就说笑了不是？我们秦歌楼可是做正经生意的，哪儿有什么调教不调教的。再说了，楼里什么样的娘子没有，谁知道那孩子是什么性子，我何必做这笔看不见盈利的买卖？”
宋月华不想再搭理他，赶紧结束话题：“还欢迎赵公子多来楼里玩，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这句话，宋月华不等他回应，转身便走了。
赵壁本来还想多说两句的，结果搭话的却走了，留他尬在原地。
他扑着扇子，朝着宋月华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神色不屑。
“什么正经生意，不就是以色侍人吗。一个产婆，拽什么拽。”
宋月华远远地听见了他的抱怨，顿时没了心情，径直离开了。
街门亭内站岗的徐监市看到她，同她打招呼：“宋娘子，今天买了什么？”
宋月华闻言，停住了脚步。经他这么一问，才想起自己把正事给忘了。
她回：“哎呀，我出门才想起楼里还有事情没有处理。”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小串铜钱，对他说：“徐哥，我急着回去，你能不能帮我挑些上乘的鲜货送过去？”
徐监市惊讶地问：“你不知道？”
宋月华迷茫地问他：“什么？”
徐监市露出为难的表情，说：“琅琊山失火，楚家的人都没了。”
宋月华惊住了，不敢相信。
“没了？”
徐监市惊讶的表情中又带了一丝恐惧，“楚医师和她的二十一位弟子，还有十位侍从，全都没了。”
宋月华问他：“是意外还是……”
徐监市对她说：“官府说是失火，当然是意外。”
他凑近了宋月华，对她耳语道：“但我觉得不是，那天晚上下了雨，怎么还能全部给烧没了呢。再说了，楚家在咱们这一带，乃至整个渡南，谁听了不敬仰几分？是谁敢打他们的主意，还下这么狠的手？”
宋月华表面上摇着头，心里却暗想：渡南倒也不是人人都敬仰楚家的。
徐监市看宋月华呆在原地发愣，叹了一口气，把钱放到了她的篮子里，说：“我知道宋娘子一直念着楚医师的恩，但事已至此，还请节哀吧。”
这一片的商贩都知道，宋月华自从这些年开起了酒楼，就一直在为楚家医馆采购时蔬和鲜肉，定期送到琅琊山的信箱旁，从未有过间断。
徐监市看她还没回神，放开嗓子叫了她两声。
她仓促应答，搪塞了几句便告辞了。
离开集市之后，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秦歌楼，而是又去了府衙。
今天县令顾耀不在府里，只有六科当值的人在。
守卫看到是宋月华，招呼她：“宋娘子，你怎么又回来啦？可是有好吃的东西忘了给我们？”
宋月华应付了他们几句，赶紧脱身进了门。
顾珺正在后院整理案卷，看到宋月华来，一边做活一边问她：“月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宋月华点点头，放下篮子，上前拉住她说：“阿珺，我来是有要紧事。怎么还没看到你父亲，他今天不来执事吗？”
顾珺放下手里的案卷袋，说：“爹爹正在处理楚家医馆的案子，这几天都不在府衙。”
听到楚家的信息，宋月华拉紧她的手，急切地问：“我想问的就是楚家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
顾珺也看出她着急，帮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拉着她在一旁的案几前坐下，握着她的手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得爹爹说，在三天前，山里的土匪作乱，洗劫了楚家医馆。”
她轻轻拍拍宋月华的手背，安慰她：“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关心楚家，我有在帮你留心呢。等爹爹查清了始末，我一定知会你。”
宋月华的表情和心绪都缓和了一些。
顾珺转移话题，接着说：“你今早送来的红梅糕和福酥饼可真好吃，我可是日日惦记着你们楼里的点心呢。”
宋月华给她理了理肩上的褶皱，说：“你就是个小馋猫，比你家小粟还像个小孩儿。”
顾珺佯装气恼地说：“像个小孩儿怎么了，姐姐这是嫌我烦人了？”
宋月华摸摸她的头，“怎么会呢，我可是最疼你了。”
顾珺打趣她：“你这么说，琳琅姐姐可要不高兴了。”
闹了一会儿，顾珺把篮子放到宋月华手边，还没等宋月华回话就跟她说：“好了，你快回你的酒楼忙去吧，楚家的事我会紧盯着的。”
宋月华点了点头，同她告辞，提了篮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