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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乞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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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南北边的云溪县,在最繁华的集市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对乞丐父女。

    女儿跪在集市的角落里,地上用木炭写着“请施药钱”。

    一个蒙着头的男人躺在她旁边的木排上,两人身上都沾满了泥点,皆是狼狈不堪。

    女孩的头发脏乱打结,里面夹了不少草屑,脸上也沾着泥点。肩膀上的布都磨破了,露出了一大片血泡。

    集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少人围到了他们身边,那女孩抬起头,露出了脸。

    正是沈南归。

    三天前的晚上,楚涵香就那样死在她面前,她还震惊于突然的变故中,王涂就带着她躲进了树林。

    他们朝着下山的方向走,但林子里简直是寸步难行。

    王涂勉强把她带到一处隐蔽的灌木丛边,就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雨水不断地击打着伤口,大腿和左肩传来剧烈的刺痛,王涂把短刀交到沈南归手里,示意她来拔箭。

    沈南归握着短刀,嘴唇不断颤抖。王涂已经没有了支撑的力气,说不出话来。

    夜雨下个不停,林子里昏黑一片。

    沈南归深吸了几口气,慢慢摸到了王涂身上的两支箭,腿上的那一支已经洞穿了大腿。她顺着箭杆往两端摸,在箭头摸到了反尖,箭尾是铁羽。

    这种箭,只能削去一端再拔出。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了一块反光的山石。她费力地把王涂拖到那里,以石头为垫力,用短刀切去了腿上那只箭的箭头。

    她迅速拨开湿透的外裘,割下两条中衣的裙摆。

    王涂的呼吸声粗重,强撑着气没让自己晕过去。

    沈南归怕他昏过去,便同他说话:“王叔你忍住,我要拔箭了。”

    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药瓶,取出一粒送到王涂口中,接着说:“这是我在祖母的医馆拿的止血丸,你含在口中,不要吞下。”

    王涂含住药丸,虚弱地点了点头。

    沈南归握住手上那支箭的箭尾,找到出力的方向。另一只手按住伤腿,一使力,把箭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沈南归拿起准备好的布条,迅速缠住了伤口。

    肩上的伤口要难处理得多,反尖留在身体里勾着肉。但还好只是伤在肩头,没有扎得太深,而且反尖也是扁平的,不至于要割肉取箭。

    沈南归摸到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横着塞进了王涂的嘴里。她继续用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我现在要用短刀剜开伤口,您一定忍住。要是疼就咬树枝,不要松口。”

    王涂按紧了手掌,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沈南归摸索着伤口,比划了许久。

    摸索清楚后,她吐出一口长气,随即手起刀落,划开了三寸深的伤口,刚好到达箭间顶端。

    王涂浑身一震,闷声一哼。

    当沈南归扒开伤口,贴着两侧皮肉将箭取出来之后,王涂的手心和指甲里已经嵌满了泥土和碎叶。

    王涂绷直的身体瞬间泄了力,沈南归提醒他:“王叔,把药丸吞下去。”

    王涂将注意力转到了味觉上,他把口中的碎渣尽数吞下。

    苦涩的劲过去,嘴里竟泛出一丝甜味,还掺着些许清凉。

    沈南归又取出一颗药丸塞进了王涂的嘴里,”王叔,仔细尝这个药丸,让它自己融化。”

    王涂听她的,靠着探索口中的味道,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沈南归站起身看了一眼昏黑的四周,勉强能看到大树杈的影子,她摸索着过去,用短刀磨断了几根垂下来的粗壮树枝。

    王涂虽然心疼这把秦瑄送给他的御赐宝刀,但此刻为了保命,也只能忍痛割爱。

    沈南归拖过三根树枝,把它们架在王涂身边的一棵树的树干上,下端埋进泥里,在王涂头顶撑起了一小片空间。她又脱下外裘,将边缘捆在了树枝上。外裘撑开,挡住了王涂头顶的雨。最后在他的四周挖了一条浅浅的小渠,把水引走。

    沈南归不停地和王涂说着话,不要他睡过去。

    王涂趴着,沈南归坐着,两人就这么挨到了天明雨停。

    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王涂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在发热。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要发炎了。

    王涂强打起精神,说:“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朝山下走。”

    沈南归点点头,拧干自己和王涂身上的水,收了裘衣。扶着他往外走。

    王涂伤口烧得厉害,头昏脑胀,根本就不辨路。

    而至于沈南归——样样都行,就是没把方向感从娘胎里带出来。

    沈南归带着王涂绕了两圈,终于决定改变策略。

    她把王涂放在原地,割下一大丛藤蔓,将它们全部连起来,两端分别拴在自己和王涂的身上,去前面摸路。

    沈南归走出去又走回来,不断加长藤蔓的长度,终于在天黑前摸出了树林。

    树林的这边是一条小河,河边野草丛生,河对面是一座山。

    草丛没有一点倒伏和短嫩新生的,说明这里人迹罕至。

    她将一些整齐直挺的原木捆成了一个木排,把王涂放到木排上,拖着他朝水流的方向走。

    沈南归的外衣已经全部用来捆木排和做拉绳了,裘衣也给王涂做了被子。她穿着破破烂烂的中衣,身上全是泥浆。

    沈南归沿着河走了两个时辰,快到正午的时候,阳光透了出来。

    沈南归看了眼四周,把王涂放在树荫底下,扶着他靠在树上,给他喝了水,就缠着藤蔓进了林子。

    不一会儿,她抱着一大堆黄色的野果子,握着一把艾叶出来了。

    她在河边漱了口,把艾叶嚼碎敷在王涂的伤口上,又重新给他包扎好。

    沈南归把土浆果全部放在王涂右手边,对他说:“王叔,这是土浆果。有些酸,但能吃,你先垫垫肚子吧。”

    沈南归说了一晚上的话,嗓子也沙哑了。

    王涂拿起一个吃了起来,对她点了点头。

    沈南归看他面色有所好转,就到河边洗脸去了。

    她把身上的泥点也尽量洗去了一些,然后回去坐在了王涂身边。

    王涂的情况比昨天看起来好了一些,这会儿润了润嗓子,能够开口说话了。

    他说:“这些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沈南归心情复杂,她理了一遍,不得不确认:“但可能与我们来这里有关。”

    王涂不置可否,说:“他们可能还会有动作,我们要先保住自己的命。”

    沈南归无奈地说:“但是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救援,没有消息。”

    王涂盯着眼前的河流和对面的山峰看了一会儿,有了判断:“这里应该是琅琊山的北边,这是珏江的一支分流。我们顺着河走,就能到城里。”

    沈南归有些担忧,“会有人在那里接我们吗?”

    等着我们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呢?

    王涂看了一眼两人的状况,“我们得隐藏身份。”

    沈南归明白他的意思,带着他继续朝下游走。

    肩上被磨出了血泡,他们走走停停,又在河边停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继续赶路,又走了一天。终于赶在第三天日出前摸进了城。

    王涂已经昏迷不醒了,沈南归身上不名一文,只好将自己和王涂伪装成了一对身世凄苦的父女。

    沈南归看到人渐渐围拢,说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小女是和爹爹来渡南投奔亲戚的,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一帮歹人。他们用刀砍伤了我爹爹,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到了城里。求求各位好心人,施舍一点医药钱给爹爹救命吧!”

    早起采买和做生意的人纷纷议论起来:“这都宣和盛世了,怎么还有卖身乞讨的?

    “兴许是骗子?”

    “你看那女孩儿,身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倒是水灵,兴许真是落难的?”

    “反正我是不敢救,万一是细作呢?”

    “那咱们走吧,我也不想淌浑水。”

    不断有人挤进人群中心,又不断有人挤出去。

    一个装扮精致的女子站在人群之外,与那些人纷纷擦肩而过,默默打量着沈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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