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止戈
北海一局后,越东迅速修筑好了军事基地,重整了军营队伍。
秦瑄从主营脱身,回到了松漓。
邻里乡亲就算把瓦子里的戏都听全了,也想不到,这个如今统帅着华洲五大军营之一的秦将军,就是当年那个带着沈家独女私奔的小工匠。
他们口中的灾星变成了福星,小工匠变成了大将军,丑八怪变成了俏儿郎,私生女变成了小棉袄。
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对,他们从不翻书。
而有了当家人的沈园,也顿时散发出了威严的气息。
花亭再也没被人霸占过。
从北海回到沈园后,沈南归有好一阵没理秦榆。沈迎春装模作样地把秦榆好一阵收拾,符离又吹了好一阵耳边风,沈南归才勉强给了个台阶下。
秦榆想找个机会进一步缓和两人的关系,却根本找不到机会。她每天不是跟着沈迎春到处跑,就是跑出去找付瑶。反正每天都很晚才回到沈园。而且总是一脸疲惫样,也不和秦榆搭话。
一个十岁的小破孩,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把自己搞这么累,什么情况?
秦榆很纳闷,他去问沈迎春,她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去问符离,她比沈迎春还不知道所以然。
五月十九这天晚上,有人敲了沈南归的窗。她支起窗户一看,锁扣上挂着一个信卷。打开信纸,上面写着:“明天是我的生辰,早点回家。”
是秦榆的字迹。
沈南归面无表情地收了信,然后落锁睡觉。
五月二十这天,沈迎春借着秦榆生辰的由头,在引凤楼大办归家宴。邀请了王畿的一众商业大拿,还有一些秦瑄在松漓的弟兄。
这一整天,秦榆基本上都是应酬不断。他时不时的就往门口张望一眼,却始终不见沈南归身影。
她今天早上又是天一亮就出门了,还不知道去了哪儿。
莫非她还在生气?
莫非她不知道设宴在引凤楼?
莫非……
眼前的酒杯一个接一个,有奉承的,有拉拢的,有说亲的,由不得他分神去思考出到底是哪个“莫非”。
晚宴散席之后,秦榆找由头先回了沈园,秦瑄和沈迎春留下收场。
秦榆一进门就看到沈南归坐在梨树下。
人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秦榆悄悄走近,戳了戳她的脑袋——没反应。
她托起她的脸,小声说:“小鬼,我回来了。”
沈南归悠悠转醒,脸上压红了一大片。
树上的梨花已经谢了,但她额间的梨花还盛开着。
额间点花在王畿早已不流行了,但沈南归还没卸下,每天都要沈迎春给她画,沈迎春也乐在其中。
沈南归眨了眨眼,清醒过来。把头从他的手上挪开。
秦榆收回手,坐在她面前看着她不说话。
沈南归脸上的红痕久久不退。
过了一会儿,沈南归从衣袋中掏出一个物件,放到了石桌上。
她把琉璃结推到秦榆面前,战术一咳,开口说:“生辰快乐。”
秦榆看着她强装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拿起琉璃结,借着庭院的萤灯,仔细观赏起来。
丝线和穗子都是黑色的,中间的琉璃却纯白透亮。
品质上乘。
秦榆把琉璃结收在手里,对她说:“回送我个一样的,太没诚意了吧。”
沈南归难得急躁了,对他说:“哪里一样了?白琉璃价格不菲,我算了十五天的账才挣到的。而且这丝线也是……”
秦榆会心一笑,原来是悄悄算账去了。以她的性子,要心安理得地挣到一块白琉璃,恐怕是把王畿所有的沈家粮铺三年内的账都算了一遍吧。
秦榆紧紧盯着她,问:“这丝线也是什么?”
沈南归没再说话了。
秦榆拉起她的手,果然在指尖看到了划痕。
是她亲手勾的。
秦榆心头一热,鬼使神差地亲了亲她的指尖,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
风穿过庭院,吹落了枝头仅剩的几片花瓣。
白色的花瓣路过女孩涨红的脸颊,也忍不住凑上去亲昵了一下。
符离在院子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其实她对沈家的感情很复杂。
从衣食住行上说,沈家没有亏待她半分,让她比一般丫鬟更为尊贵。从仪养教导来说,沈家从不吝啬让她习字读书,让她懂得了许多道理。从交情走心来说,沈迎春对她足够真诚,没有半分虚伪掩饰。
可符家一脉的覆灭,追本溯源却又扯上了沈家。
而她对沈南归的感情则更复杂。
她可以为父亲正名,自己却要忍气吞声。她可以享受万般宠爱,自己却卖身为奴。她可以有人前呼后拥,自己却必须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可沈南归又从没轻看过自己,总姐姐姐姐的叫,也没理所应当地使唤自己,摆小姐架子。
符离一直被这口气哽着,咽不下也吐不出。
很快到了七月,“承德”年号被正式废除,改为“宣和”。秦瑄号“宣王”,黎瑞号“耑王”。
皇宫封禁了朝堂和后宫,政殿一分为二,由越东和渡川分别派人轮值。
秦瑄管越东、北海、霖州和王畿三城,黎瑞管青原和渡南。
宣和元年,例行册封。北海军主帅林焕被封为北海君;黎琥被封为青原君;霖州军主帅卫平被封为昌平君;北海王修靖轩被追封为国安君。
宣和二年开春,二王为叶荀遗子叶昭证名,封为镇远世子,养于北海;林裴承林烨爵位,又在退沙之战中战功卓越,被封为北海世子。修靖轩孤女修南归被封为世安郡主,由秦瑄抚养。
这一年,秦榆被授予了北营主帅的军衔,并赐称号长宜君。沈迎春为他在越东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受封宴,同庆十九诞辰。他成为了华洲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三品武将。
这两年,霖州有了宣王的支持和王畿商圈的指点,生意越做越好,还打造了好几艘大型游船,昼夜不断地航行在两江三港。灯火整晚不歇,收入也成倍地增长。
北海有粮仓和边境贸易,还获得了霖州商运的分成,给北海三部都换了最好的军备。海防部焕然一新,每个月都要沿着华洲东边的海域航行一圈,海盗也消停了不少。北原跑满了羊,牧羊人的账房都扎了堆,经常有人为了抢夺地盘大打出手,林裴就没个闲的时候。
越东军营不操练时,就做起了老本行。造造精良武器,研究研究新式兵器,日子也过得充实。
青原的草场上也放了一大群牛羊,黎琥成日带着族人去放牧,与世无争,乐得自在。
元一堂四阁合作两阁,只留下搞情报的雪阁和做商业的业阁。黎琢做了主掌事,扈云继续做雪阁,屠甸转任业阁阁主。引凤楼也完成了整改。
黎瑞扎根在渡南,先是大力整顿户籍,然后着手开发珏江和璞河,吸引了一大波商人前往。除了溯、源两大粮仓握在军队手里,其他都交给这些商人自由开发。渡南的商业经营得有模有样,酒楼做得风生水起,瓦子也开了遍地,渡南成了地上人间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