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饭局
五月初一，北海营属。
庭院内，寸草不生，卫兵星罗棋布。
不同阵营的人保持着距离，既不敢凑近，又不敢远离，硬生生地把院子变成了棋盘。
饭厅里，黎瑞、秦瑄、沈南归、秦榆、黎琥、林焕、卫平、黎琢、安和、林裴、秦昭依次围坐在餐桌前。
黎瑞指挥侍从为众人倒上酒，环视一圈，先客气道：“真是不好意思，只能在渡川行帐招待诸位。有不周到的，还请见谅。”
然后又补上一句：“不过修家以前也算是北海的大门大户，排面还是不会差的。”
这话直戳沈南归心门。
自从见到黎瑞，她的状态就没有轻松过。现在，她放在桌下的手已经紧握成了拳，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黎瑞的话音落下之后，秦榆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沈南归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就像漂在暴风雨中的帆忽然找到了港湾，她瞬间平静了下来。
黎瑞端起酒杯开启话题：“硝烟已经笼罩了华洲十二年了，当初的防沙四将是何等的风光，如今却只剩下我一个。但还好，他们的后人都还在，更有幸齐聚一堂。为此，我们也应该庆祝一杯。”
秦瑄没有回应他，他端起自己的酒，一口干完了，说：“废话不必讲，今天大家都是为着各样的目的坐到这里的。直接一点吧，每人都来说一说自己的诉求，摆出来才有的谈，是不是？”
黎瑞笑了笑，收回了酒杯，说：“好主意，我赞成，诸君呢？”
无人反对。
黎琥首先站了出来，说：“保我青原安稳，不受纷争和匪患侵扰。”
［随便你们怎么斗，反正别来打青原的主意，有空的话过来帮忙剿匪。］
林焕：“希望北海能独善其身，守好北海粮仓和边境商路，保护好北海的人。”
［你们以后打起来别带上我，北海粮仓军供和边境的生意我都要。还有，对北海罩着的人，大家就别瞎打主意了。］
卫平：“霖州商运一直是华洲的命脉，我和霖州军会竭力守护。每年商运所得会分出两成，一成给越东军，半成给渡川军，半成给北海军。”
［我能拿下霖州商运越东帮了大忙，我多给一点不过分吧。再说了，大腿肯定要抱最粗的。还有，我很能赚钱的，花钱保平安，你们就不要来搞我了。］
这个点说到三大军营的心坎里了，没有人会拒绝钱这个东西。
安和起身敬黎瑞，说道：“我和胞弟愿誓死追随黎瑞将军，永远效忠渡川。”
［阵营我选好了，顺便拉我弟弟一把。］
安和的目光停在黎瑞身上，看到他的脸色微微沉了沉。
黎琢瞧着局势，及时插嘴：“我生长于青原，心却在王畿。我习惯了做商人，只想做好元一堂。但青原永远是我的家。”
［我以后就在王畿扎根了。元一堂是我的命，谁都不许碰。惹毛了我就回青原摇人。］
秦瑄也利落的说：“越东军永远站在保卫华洲的第一线，希望各位没有阋墙。我亏欠了沈迎春八年，今后我必会护她周全。”
［越东军在华洲的地位不言而喻，想打主意，搞动作的，先掂量掂量自己。还有，沈迎春是我的人，别动。］
应该由黎瑞发话了，众人都把目光汇聚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神色平静，还悠悠地转着酒杯。
黎琥拍了拍他，“该你了。”
黎瑞停下酒杯，抬头看着众人，说：“我要华洲不再有战乱。”
他说啥？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如今天下的局势想必大家都看得清。我无意帝位，不想再起纷争。要是有谁能掌这个舵，我必然甘心臣服。”
［我不想打仗了，但现在就我和秦瑄两家独大，皇帝不是我就是他。要是秦瑄能力够强，就去坐那个位置吧。要是没这掌管天下的能力，就老实呆着，也别来惹我。］
秦瑄嘲他：“出身草原，怎么说话还咬文嚼字的。”
黎瑞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秦瑄换上了严肃的语气，“正巧，我也无意帝位，不如咱俩各守一方安稳吧。”
这个答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别说陈朝了，就是放在整个华洲，也找不到第一个二王共治的历史记载。
黎琥瞪大了眼睛，问：“你俩想平分天下？”
黎瑞已经收起了惊讶，笑盈盈地转着手里的酒杯，说道：“全凭诸位定夺。”
［我没意见，你们投票吧。］
无人反对。
黎瑞说：“既然这样，我们大人的事情就议论完了，小辈们也来说一说吧。”
林裴见余下的三人都稳着没开口，便接过话茬，说：“我没有什么其他的，只想和伯父一起守好北海。”
他见其他人还是没动静，便唤了一声旁边的秦昭。
秦昭放下手中的玉箫，抬起头说：“安葬母亲，认祖归宗。”
众人皆是沉默。
秦瑄起来打破了僵局，说：“和善公主以身殉国，忠烈之至，我们会为她加封谥号。如今她的……尸骨已被越东妥善收敛，会择吉日下葬。不过……关于你认祖归宗一事情，由于你父亲一族因为战乱和瘟疫已经无人幸存了，会有一些麻烦。”
秦昭摇摇头，说：“母亲的遗物中有一封家书，她说死后不入皇家陵园，只想无拘无束。”
说完这句，他下座对着在坐的人行了叩拜礼，然后直起身说：“我不需要寻求叶家的庇护，只要证明我是叶家子孙就行。还恳请诸位替我公证。”
离他最近的黎琢起身扶起他，说：“这有什么难的，我想大家愿意帮你这个忙的。”
他说完话，看了一眼主位上的两人。
黎瑞会意，说：“当然，我和秦将军自会为你作证。”
秦昭向他们恭敬致谢。
黎瑞看向沈南归，问她：“南归，这里也是你的家，你可有什么心愿？”
沈南归也起身叩拜。
她看了一圈桌上的人，最后视线定格在黎瑞身上，眼神坚定。
“为我父亲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