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危楼
为了不打草惊蛇,秦瑄还是先回了主营,秦榆在北营按兵不动。
他与北营诸将在军营商议。
北三部将领卢续首先开口:“一般万夫以上的将军的册封,从拟圣旨到礼部正式下达文书需要一个月。由于林裴情况特殊,他暂时没有实权,所以只需要一个名号。不过要走完程序,最快也得十五天。”
北一部将领周锴拿指挥棍指着地图说:“这十五天,足够我们的人在益都排兵布局了。”
卢续摇摇头,说:“恐怕不可提前布局。在林焕成功带出和善公主和秦昭之前,我们不能拔掉明仪在益都的眼。”
周锴把指挥棍一扔,十分不耐烦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周锴早对秦榆和卢续心有不服了。
他是之前随着秦瑄从本营过来的,后来就留在了北营。
随着秦帅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十余载,他才坐到了如今的北一部分帅位置。但这个卢续是一年前从松漓本地招募来的毛头小子,不过就是在秦榆后头跟了几天,又在退沙之战争中表现勇猛,竟然就跟那个秦榆一样,直升了将帅。
秦榆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勉强用点战功坐到了北营主帅的位置。但为了秦帅,他忍了。但这个卢续不过一介军医,又是凭什么?
卢续看了周锴一眼,心平气和地向他解释:“秦帅布下北海这步棋,为的就是拔掉明仪用来威胁越东的筹码。要是我们提前布局,只怕会功亏一篑,还会陷林将军于险境。”
秦榆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并不插手。
卢续接着说:“其实,如今距离益都最近的军队除了北营,还有青原。”
周锴不可思议:“你疯了?黎瑞对咱们越东使了多少坏心眼你不知道?竟然还想着去拉拢他!”
卢续定定地看着他:“不,将军打算的并不是拉拢黎瑞,而是以青原为踏板。”
周锴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
卢续看了秦榆一眼。
秦榆放下了胳膊走到了桌边,用刀柄指着地图上的北营,然后从右至左画了半个圈,停在了青原营地的位置。他沉稳地开口:“他的意思是,我们绕道北海去青原。明仪会认为我们有结盟倾向,就会重点防着西边。”
周锴有些不解,“可是现在我们与青原的关系这么紧张。”
秦榆用刀柄点了两下青原,说:“青原现在是黎琥当家。据我所知,这个青原王的原定人选,好像并不怎么喜欢他这位小弟。”
周锴问:“为啥?”
众人已经陷入了沉默,但他浑然未觉。
一个将领咳了一声,“据说是因为他在除匪一事上做得不光彩。”
周锴继续追问:“他不是还因为这件事得了名号吗?”
旁边一个将领伸肘撞了他一下,他把胳膊一收,若无其事地说:“哎呀,不说就不说嘛。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哦,结盟。”
秦榆把新雪刀往腰间一收,说:“谁说我们一定是去谈结盟的,我们谈一下与西沙的边境贸易不行吗?”
周锴翻起眼皮看着他。
又是这种感觉。为什么他总是不守常规,又总能让人无法反驳。
真是令人太不爽了。
秦榆出声唤他:“周将军。”
周锴突然被正在腹诽的人点到,惊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
秦榆对他拱手,说:“这件事,恐怕得劳烦你亲自去。”
周锴立即问:“你想把我往火坑里推?”
秦榆摇摇头,说:“你是北营最说得上话的人。只有你去,明仪才会忌惮。”
卢续接着他的话说:“我们会往皇宫里传消息,把明仪往结盟的思路上引。”
周锴直言:“我不要,这事我做不来。”
秦榆无奈地笑了笑,扶额说:“我以为,身为秦帅的四大副将之一,不该是如此气度。”
脸皮被人直戳,周锴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秦瑄的四大副将,英勇无畏何尧,无往不胜吴槐,军政智囊柯枫。就他勉强得了个忠心耿耿的名号,聊胜于无,甚至连那个反叛了的吴槐的地位也不如。当初秦帅也只选了柯枫留在本营。他这个副将当的,真是憋屈。
他越想越生气,干脆甩手离开。
秦榆拦住他,给他倒了一杯茶,以敬长辈之礼给他双手奉上。
秦榆俯首,恭敬地说:“周将军,您是如今最得秦帅信任的副将。北营是我们逼下陈朝的关键,秦帅选择了您,我们自然也仰仗您。越东的兵都是兄弟,谁也不会推谁去火坑。”
周锴有些难为情,逼得一个主帅给他奉茶,这是想显得他多不地道?
他只是看着秦榆,并不接茶。
秦榆依然举着茶杯,“周将军,您不仅是北一部的分将,还是我的长辈。我阅历不足,做事难免欠妥,还望您能宽心,莫伤了与兄弟们的情分。”
周锴忍不住了:“秦榆,你这步步紧逼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才是北营的主帅吗?是,我承认你年少有为,比我厉害。但小子莫猖狂,早晚摔跟头!”
他说完之后径直走出了门,留下一屋子的将领面面相觑。
秦榆缓缓放下茶杯,对众人说:“走青原确实冒险,我会另想办法,还请诸位做好准备。”
说完朝所有人行了个礼。
在场的将领纷纷表态。
“主帅只管筹谋,我等敬听吩咐,”
“我等必全力支持!”
没有周锴出面,想让明仪孤注一掷撤防到西边确实需要更大的力气,而且还不保险。
秦榆坐在桌前思考了许久。
上次在北港和母亲见面,她说明了粮食中毒的原委。
秦榆当时就觉得其中有一环被忽略了。
虽然都明白这是黎瑞做的,但他为何会大费周章地用宫里的人?而且想要渗入王畿的商业,没点路子是绝计办不到的。黎瑞若是自己在王畿有这只手,他怎会甘心只守着青原和渡南?
那么答案就是,黎瑞在王畿借了一只手。而且这只手一直藏的很深。
忽见帐外人影晃动,秦榆警觉地问:“谁?”
帐外慢吞吞地探了半个脑袋进来,“将军。”
是卢续。
秦榆新添了一杯茶,招他进来坐下,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卢续捧着茶杯支支吾吾。
秦榆说:“其实你不必在意周将军的态度,他没恶意。只是他跟了秦帅十年,现在在北营和你平起平坐,难免面子上过不去。”
卢续抿了抿嘴唇,“将军,我明白的。但您太器重我了,我……”
卢续出身不易,秦榆看到了他的闪光点,就指点了他几句。没想到这个少年能耐不凡,还是块金子。
秦榆打断他,“你有胆有识,通晓医术,又骁勇善战,我有什么理由不器重你?”
卢续本想感激他一番,但忽然想起自己是来给秦榆帮忙的,便咽了废话,赶紧问他:“我担心没有周将军出面,原本的计划很冒险,需不需要另外筹谋?”
秦榆颇为感动,“谢谢你专门过来帮我排忧解难,不过我暂时还想不出其他的筹谋。”
卢续想尽可能的帮他,便把自己交了底:“其实我一直没告诉您,我在投军之前,是替元一堂效命的。”
秦榆有些惊讶,“元一堂?引凤楼背后的东家?”
卢续答:“正是,我离开之前,他们似乎在和军中人往来。”
“怎么说?”
“我看到了军中专用的信笺。”
难道……难道那只手就是元一堂!
像是脑子里的筋脉忽然通顺了,秦榆颇为开心,他拍了拍卢续的肩膀,说:“你帮了大忙了。”
卢续受宠若惊,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吗?”
秦榆回:“不急,我还有一件事需要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