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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松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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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南归补了一个饱饱的觉,现在容光焕发。

    这几日没有沈迎春打扮她,她都随意梳妆了。长发用丝带一系,一身白衣,最是自在。

    洗干净脸后,她对着铜镜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给自己画起了梨花小钿。

    还没画完她就郁闷了,这哪儿是梨花小钿,简直就是头破血流。

    她放了画笔,拿起毛巾擦起来。擦不干净,她越擦越暴躁,力道逐渐加重,眉心一片都红了起来。

    秦榆站在门口,从她画第一笔开始就一直看着她,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南归转头看到他,又气又羞,把手中的布巾朝他扔了过去。

    秦榆朝前跨出一步伸手接住,放进铜盆里洗净,然后朝她走了过去。

    沈南归沉默地看着他。

    他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捏住沈南归下巴不要她动弹,然后用布巾给她擦脸。

    一边擦还一边嘲她:“没沈娘在你身边,你连自己都收拾不好。”

    沈南归这次没有返嘲回去,而是眯着眼轻声说:“除了沈娘,没人教过我该怎么打扮。”

    秦榆笑了笑,放下毛巾,拿起刚才的画笔一笔笔点在她的眉心。

    他专注地看着她的眉心,一边画一边说:“翡玉天成,你无需打扮。”

    沈南归长长的睫毛突然扇动起来。

    秦榆轻声说:“眼睛别动。”

    这声音温柔却有力,沈南归乖乖照做了。

    秦榆接着问她:“这些年没人教你,你怎么也生得粉雕玉琢?”

    沈南归说:“我自小身体不好,母亲为我配了药膳。这些年父亲一直都在家中备着药材,让人定时做给我吃。大概,也许,那药膳还有养颜的功效吧。”

    秦榆想起,自她进了沈园以来,就没有吃过药膳。那她的身体……

    他问:“那你这么久没有吃药膳,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沈南归想摇头,但她的脸动弹不得,她只好使了个“嗯~”声。

    听起来有些撒娇意味,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然后说:“我只是因为早产,有些体虚,这么多年早就养回来了,只是还受不住长时间的剧烈运动。”她轻松一笑,“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停了药之后身体反而好些了,可能就是不能给惯着吧。”

    秦榆没有回话,也没有动静。

    沈南归感受到眉间的笔停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

    秦榆正看着她出神。

    她伸出手在秦榆面前挥了挥,“怎么了?”

    秦榆回过神来,搁下了笔,“没怎么。”

    他扶着沈南归的头转向铜镜。

    那朵梨花栩栩如生,纯白的花瓣衬着细腻的皮肤,花蕊泛着点点鹅黄。眉毛秀丽清雅如远山黛,眼睛黑白分明如夜中月。

    她就像第一朵盛开的迎春花。

    她由衷赞叹:“好看,就像工笔画一样。”

    秦榆似乎不在状态,他仓促一笑:“拿你沈娘练手练出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就跟逃似离开了,沈南归转头看着他的背影转过厢门消失不见。

    她抬手用指尖轻轻摸着额间的梨花,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真好看,像是用最薄的刻刀雕出来的神像,用最细的花针缝出来的锦绣,用最好的画笔绘出来的画卷。

    沈南归收拾好自己,也走了出去。

    秦榆正在给一只海东青喂水。

    她慢慢走到秦榆身边,这只海东青偏着头看她,并不怕人。

    沈南归问:“它叫什么名字?”

    秦榆给它顺了顺毛,“狼烟。吴槐起的。我不太喜欢,想换个名字,但还没想到合适的。”

    沈南归问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养它的?”

    秦榆答:“拿下连城阙之后开始。养海东青这事得看缘分,吴槐这么多年也只熬出一只。”

    秦榆顺了顺它的白色羽毛,接着说:“当时那几只鹰里,我一眼就相中了它,它也相中了我。我与它同吃同睡同行,那几个月从没片刻与它分开过。它本就被驯过,我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那海东青像是听到了在夸它,它抬起头,伸了伸腿,又抖了抖翅膀,神气得很。

    沈南归想伸手摸摸它,秦榆有些担心,因为它不是很喜欢与生人触碰。

    但那只海东青见到沈南归伸手来,竟然主动把头伸了过来。

    ……

    这重色轻友的东西。

    沈南归开心地给它顺着毛,问秦榆:“它是巾帼还是须眉?”

    秦榆挑了挑眉,说:“男的。”

    沈南归看着它尖上缀着鸦青的雪白羽毛,脑海中闪现一词。

    “松雪。”

    松尖破雪,锋芒毕露,大展宏图。

    那只海东青听到她的话,乖巧地蹭了蹭它的手心。

    秦榆笑了,“看来他很喜欢。”

    秦榆放下手里的水盅,拍了拍松雪的翅膀,他便朝海面飞去了。

    秦榆看着松雪飞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对沈南归说:“对了,有件事想问你。”

    沈南归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朝他一扬脖子,示意继续。

    秦榆也把胳膊搭上栏杆,问她:“昨晚你为什么能造出蓝火?”

    沈南归正要回答,就听见一个声音朝这边传来:“我也想知道。”

    是秦瑄,沈迎春正搀着他走过来。

    两人站直身体,朝沈迎春和秦瑄行了礼。

    沈南归说:“烟火筒里一般都有火药、木炭和硫磺。蓝色烟火的筒中硫会更多,纯硫燃烧能放出十分纯粹的蓝色火光。昨晚那支烟火筒里的硫粉就很纯。”

    秦瑄拍了拍手表示赞赏,“还真是见多识广。”

    沈南归谦虚一笑,回他:“硫磺常用作驱虫药,也可内服补火,外用治癣,我随母亲学过。父亲也曾教过我用硫磺做烟火的方法。”

    秦瑄爽朗地笑了两声,转头对沈迎春说:“怎么样,我就说他俩的女儿差不到哪儿去吧。”

    沈迎春应和他:“嗯——”

    其实她根本没听他们在谈论什么,她的心思全在沈南归额上的那朵梨花上面。

    这手笔,像是秦榆的。

    以往在王畿,有那么多环绕着他的莺莺燕燕,可没见他给谁上过妆。

    沈迎春笑得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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