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手段
其实沈迎春根本不必同那何掌柜废话，想接手这家粮铺的人多的是，是他违约在先，直接赶出去便是。剩下的就交给背后那只手来解决。
但她需要知道供货给他的那个人是谁。之前的雷霆手段已经让沈家粮铺风平浪静了许多年，但今年大局一变，就又有人铤而走险了。
这个何掌柜根本摸不清其中的门道，利欲熏心，成了别人的工具还不自知。
她实在不想用手段让他开口，但他的嘴确实是最快的捷径，有了抓手才能有对策。
那何掌柜还在负隅顽抗，想试一试能不能用沉默揭过这篇。
沈迎春叹了口气，对一旁窃窃私语的伙计说：“揭幌吧，我请你们何老板喝杯茶。”
两个伙计冷不丁地被点到，齐齐吓了一跳，赶紧去揭下了门口的幌子，趁机溜了。
沈迎春关了粮铺大门，隔绝了所有看热闹的视线。接着让沈南归去沏茶，自己落座迎宾右位。
何掌柜虽然已经渗了满头的汗，但还是压着不开口。
沈南归在隔间找到了茶叶和茶具，简单沏了两杯茶端了出来。
沈迎春端起其中一盏欣赏起来。
打量了一会儿，她才不温不热地开口：“黑釉兔毫盏。何掌柜，这一盏，买你的命够不够？”
她的语气平和，像是提了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何掌柜吓得跪在了地上，嘴巴张合不停，却没有声音。
沈迎春又给他下了一剂药：“何贵，这个人确实出手阔绰，官家的供瓷说给就给。但你为了二十两黄金就违了和我沈家的约，不太厚道吧？”
沈南归觉得手有些麻，她刚刚端着的……是二十两黄金？她还提着它甩水来着……
何贵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知道沈家的手段，以为那只是雇了一帮杀手做做样子。但没想到，她竟然连朝廷的人也不放在眼里。
他不住磕头，一边磕一边说：“是我猪油蒙了心！沈老板，求您放过我，我都说，我全说！”
沈迎春说：“看来还是能谈的，起来说话吧。”
说完朝沈南归递了个眼色。
沈南归会意，搀了何贵起来，扶着他坐到了宾位。
沈迎春将另一杯茶递给他，何贵颤巍巍接过，握在手里。
沈迎春说：“说吧何掌柜，我听着呢。”
何贵平静了一会儿，止住了颤抖，开口说：“是……是益都的刘侍郎。去年二月初五的时候，他托人找到我，说有一批粮食想要从我这里走货。”
他看了沈迎春一眼，着急忙慌地说：“但我是知道规矩的，所以一开始没有答应他。”
他又犹犹豫豫地说：“但过了几日，他竟然亲自登门……还送了我这套茶盏。他说我只需要把这些粮食放在店里，和沈家的货一起卖出去就行。而且……而且这批粮食也不多，我就答应了他。”
沈迎春嗤笑一声，“你就没检查那批货有何不妥吗？”
何贵眼神闪躲，“我……没有，我哪儿能……沈老板，是那批货出了问题吗？我……我要是知道那批货有问题，就是打死我也不敢做这事儿啊！”
沈迎春实在瞧他不起，他哪儿能不知道货有问题。大费周章地塞那一点货进来，不就是想摧毁沈家的信誉吗。何贵只不过仗着那人势力大，认为我压不过他罢了。
沈迎春问他：“那些粮食可有剩余？”
何贵摇了摇头，“就在您来查账的前两天，被人全部买走了。”
沈迎春眼光晦暗不明，“卖给谁了？”
何贵有些慌张，“这我哪儿能知道，兴许……兴许是那刘侍郎暗自收回去了吧。
他渐渐语无伦次起来，“沈老板，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您大可去查，我是真的只知道这些了！”
沈南归收回目光，把自己手里的茶盏放到他面前，说：“这个茶盏还给你，毕竟刘炜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带着它，离开沈家粮铺。规矩你是知道的，经商不适合你，另谋他路吧。”
沈南归在一旁看着那何掌柜眼底涌现出不甘，但又不得不压下去，最后还得恭恭敬敬地向沈迎春致歉再道谢。
她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沈娘。
沈南归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沈迎春。这一面的她作为沈老板，果敢、聪慧、决绝、市侩、心机。
但她知道，作为沈娘的一面，她真诚、温柔、贴心、包容。
那也是真的。
引凤楼顶楼议事堂，陆怀勋坐在主位，周围是元一堂下属四大阁的阁主：雪阁——扈云；剑阁——屠甸；业阁——肖梵；露阁——苏海棠。
陆怀勋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问：“沈迎春如何说？”
肖梵打了打茶沫，回：“只是断了何贵的商路。”
屠甸使了个眼神说：“她肯定会去找背后的人，我们要不要……”
陆怀勋把杯盖一磕，抬眼看着他，眼神冰冷，“我以为你长记性了。”
苏海棠朝着屠甸摇了摇头，接过陆怀勋的话：“只管情报、经商，不论朝堂和军政。”
屠甸顺着台阶下了，“嗨，我这不是看着大家一直束手束脚的，着急嘛。”
苏海棠说：“以沈迎春和秦瑄的本事，应该不难想到谁才是真正在背后捣鬼的人。而且咱们这次除了刘炜和商运那边，没碰过其他的。”
肖梵说：“商运那边都处理干净了，查不到我们头上。”
陆怀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扈云点点头，“但刘炜毕竟和两边都有瓜葛，我们不敢轻易动他，只让他说不了话。”
肖梵看着苏海棠，接着她的话说：“那背后的人可不在乎会不会被查到，而且我们手里也有他的把柄。所以倒也不必担心他会抛出我们来挡箭。”
陆怀勋把茶杯一盖，对众人说：“我清楚了，都忙去吧。”
其余四人对了对眼，纷纷拜退。
陆怀勋慢慢走回了观景台，站在窗前出神。
后面走来一人，伸出手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那人轻轻吻他的脸，柔声说：“不要生气了，我确实故意留下了线索让他们去查账。那些话只是说给他们听的。你这么聪明，我没想瞒你。”
陆怀勋叹了口气，说：“你太冒险了。”
肖梵抱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身，看着他的眼睛说：“没有这个引子，怎能掀起风暴呢？这王城的天是该换一换了。明仪欠你的，也该还了。”
陆怀勋愣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他不欠我。我失去的，早已经挣回来了。”
肖梵看着他，眸色深沉，慢慢推着他往后退，直到陆怀勋的背贴在了窗户上。
陆怀勋只是含笑看着他。
肖梵轻抵他的额头，说：“陆堂主，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呐，你再不下聘我可要把你从这儿扔下去了。”
陆怀勋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也许下辈子，也许明天。”
肖梵一把抱起他，“反正跑不了。”
春江水暖，芙蓉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