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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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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沈园的梨花开了又谢,鹅梨帐中香再添一盏。越东的银杏叶青了又黄,白果又满一树。北海的麦田满了又空,粮仓再扩一层。北营的雪花覆了又融,营垒坚固如磐。

    沈迎春带着沈南归去了越东主营过年,又辗转去了北营。直到三月上旬才回到松漓。

    结果刚回来就遇到了麻烦。

    那天她们正在街上采买,有人认出了沈迎春,竟不由分说地要拉她去报官,嘴里还嚷着沈家粮铺卖的粮食吃死了人。幸好有王涂在,她们才得以脱险。

    沈迎春赶紧找来了何尧夫妻俩。

    何尧向沈迎春汇报了目前的情况:“从去年二月以来,松漓就有人陆续发病。病症都是一户一户起的,虽然不多,但总是不断。中毒的人症状面色蜡黄,腹泻不止,起初以为是吃坏了肚子,最后查出来是中毒。他们把矛头对准了沈家粮铺。”

    沈迎春问他:“这毒与沈家粮铺有关吗?”

    何尧点了点头,“是从沈家粮铺出的货。”

    他拿出了一袋粮食,布袋上挂着“沈”字纸牌。

    他十分自责地说:“对不起,夫人,您放心把粮铺和商运交给我,我却……“

    沈迎春打断他:“这不怪你,恐怕是有人想做点动作。”

    付瑶面色凝重,对沈迎春说:“中毒的人家都是沈家粮铺的常客,我去其中一户提了这袋没吃完的粮食——确实被浸了巴豆汁。”

    沈迎春确认:“只是巴豆?”

    付瑶回:“是,只有巴豆。”

    沈迎春问:“有多少人中毒?

    付瑶答:“不多,只有松漓十几户。”

    沈迎春神色沉静:“沈家粮铺在王畿有五十余家,但只有松漓小范围出了事,所以问题不在供货。”

    一旁的何尧点点头,“是出货,松漓城郊有一间沈家粮铺的出货数目不对,他们买通了那片的商运分管,我们也是最近才查出来。已经将那人处置了,问出了那家粮铺上一年的销量。现在正准备去查那家粮铺。”

    沈迎春握紧了拳,“我去查!”

    她转过头,面色缓和了一些,对何尧夫妻说:“关于中毒一事,商运这边不宜出面,还是让妹子去摆平。该请医就医,该赔钱就赔钱。但一定要说明,沈家粮铺的货没有问题。”

    他们一齐答:“明白。”

    与何尧夫妻俩谈完之后,沈迎春立马带沈南归去查了那家粮铺的账。

    账目没有问题,但货源有问题。

    松漓城郊的商业街上,店铺林立,熙熙攘攘。走进主街,便能一眼看见“沈家粮铺”的招牌。

    这间粮铺店面不大,却装得巧雅精致。铺面大气,摆设齐整。柜台用的是金丝楠木,雕了五谷于其上。

    柜台前,沈迎春拿着账本,对掌事的何掌柜说:“松漓城满打满算有三万百姓,以军中士兵一人三石的口粮来作他们的月需,再假设他们全都需要从粮铺买粮,那么松漓的粮食总月需是九万石,年需是一百零八石。”

    她睨了何掌柜一眼,接着说:“松漓光沈家就有二十二家粮铺,算上其他的,总共三十家。匀下来一家的年销基本在四百三十六斤。当然,生意有所参差,但差异不会超过两倍,也就是八百六十四斤。”

    她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沈南归,沈南归会意,接着她的话对何掌柜说:“从去年二月始到今年二月末,在供给松漓的粮食中,您一共支取了:稻米一百斤,大麦二百二十斤,粟两百五十斤。”

    沈南归拿过柜台上的算盘,一说一边算,“您的粮铺在这段时间内,总共销出稻米两百四十斤,大麦四百二十斤,粟四百一十五斤。您目前余粮是:稻米十斤,大麦二十斤,粟十斤。去年一月底结账的时候,您的所有余粮为:稻米二十斤,大麦十斤,粟五斤。”

    话音落下,算盘也打好了。

    沈迎春看了一眼算盘,把账本甩在柜台上,冷冷地看着何掌柜,“何掌柜,沈家粮铺只接受沈家的供粮,只走沈家的商运。您能解释一下您这一百一十斤稻米,一百七十斤大麦还有一百四十斤谷子从哪里来,又到哪儿去了吗?”

    何掌柜的眼神闪躲,“您……您怎么知道……”

    沈迎春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你的真正销量?”

    沈迎春抱着胳膊,问他:“何掌柜,前些年鄞津陆掌柜的教训没给您提醒吗?”

    沈迎春不打算就此揭过,她接着说:“你的铺子开在城郊,只有一家大户常客,这些进货量和账本上的销量倒是不差。但你是不是忘了,你开的这间的铺子姓沈。你吃着沈家的红利,却还给别家开着门路。何老板,你看,是你自己选还是我帮你选?”

    一旁新来的伙计看着这阵势,有些不解为何掌柜的如此惧怕一个女人。他悄悄地问旁边的老伙计,那位老伙计冷汗直冒,小声耳语:“你还记得进店教的规矩吗?”

    新伙计说:“记得。”

    沈家粮铺,顾名思义,得走沈家的商路。铺子是沈家的,掌柜的给租金,进货和销路不愁。所得利润沈家提六成,其余尽归经营者所得,卖得多的还有额外分红。但有三个前提,一是只能接沈家的货,二是只能通过沈家运业走货,三是不能卖给沈家不让卖的人。

    老伙计:“那你知道五年前沈家粮铺陆掌柜的事吗?”

    新伙计摇摇头。

    老伙计伸出手盖在小伙计的耳朵上,“五年前,那时沈家粮铺的经营模式刚刚成型。鄞津一间沈家粮铺的陆掌柜做了阴阳账本,偷偷进了别家的便宜货,没过多久就被沈家发现了。”

    老伙计一边说还一边紧张地盯着沈迎春,“起初他只是被警告,但那个时候沈家夫妻已经过世了,他认为新接手的沈老板一介女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依旧我行我素。结果……”

    说到这里,老伙计的神色变得惧怕起来。

    新伙计瞪大眼睛问:“结果如何?”

    老伙计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说:“结果那年年底他就就被讨债的乱刀砍死了!”

    “啊?”

    新伙计对面前这个女人有了全新的认知。

    老伙计接着说:“沈家粮铺自营业起,只要掌柜的做了假账,或者对沈家行了阳奉阴违之事的,都没有好下场。轻则永远不能从商,重则……小命不保。”说到这里,老伙计还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新伙计浑身抖了抖,“那咱们掌柜的胆子可真大,竟然倒了一年的货。”

    沈迎春也不做任何行动,就等着那何掌柜开口说话。

    业内人都知道,自己选,就是主动交代供货商和提货人,然后卷铺盖滚蛋。沈老板来选,就是用点手段让他开口。答得好的还能有口饭吃,答得不好的,就“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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