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思虑
沈迎春抱着伞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说到了元宵那封信。她无法阻止他们继续谈论,只好站在一旁关注话题走向。
囚车走后,秦榆转头看沈迎春。
果然,她正盯着他,眼里有愠色。
但他的眼神却愈加坚定,他此番话就是要说给所有人听。
母亲在父亲身后默默站了那么多年,他不想再看到她这么委屈了。
一旁的一位北海将领还在琢磨,他不解地问秦榆:“秦将军为何笃定沈老板不会说出去,而边境的商贩又不会把消息传递出去呢?”
沈迎春朝秦榆摇摇头,示意他适可而止了。
秦榆不为所动。
一旁的林焕看不下去这母子俩扭捏的样子,替秦榆开了口:“你说为何呢?你以为今天沈老板为什么可以站在这里为越东军接风?
提问的将领一脸迷茫。
林焕看向沈迎春,说:“因为她是越东军的主帅夫人啊。”
南归感觉到,沈娘扶在她肩膀上的手收紧了。
那将领更加迷茫了,“啊,秦将军的夫人不是……啊!”
他还没有说完,旁边的另一位北海将领踩了他一脚。
林焕笑着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说:“沈老板是北海粮仓真正的主人,掌握着北海和西沙的所有商路。他是秦榆将军的生母,而秦榆是秦瑄的儿子。这下明白了吧?”
那发问的将领连连点头,不敢不明白了。
话音落下之后,林焕闭口不言了。
沈迎春不表态。
秦榆事不关己。
众人面面相觑。
符离还以为沈迎春母子和秦将军走得近只是因为关系好,却没想到三人根本就是一家人。当初一头扎进了沈园,还是攀上了无比大的高枝啊。
南归抬头看沈迎春。
她知道沈娘在北海一定有商业势力,可没想到她竟是北海粮仓的主人。父亲花了一年多才谈下军供,谈判桌对面的人竟是沈娘。难怪她那天和林焕叔叔那样说。
雪没有要停的意思,没伞打的人肩上都覆了一层雪。
林焕打破了沉寂:“接风洗尘到此为止,回营地吧。”
雪花顾自飞舞,营地门口的脚印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越东军留在北海休整了三日,这三天沈迎春没有跟秦榆说过一句话。
南归也在忙着整理自己的思绪。
秦瑄,父亲虽然不是被他所杀,但也是因他而死。
沈迎春,握着北海粮仓,拿捏着北海军的命脉。
他们都知道父亲的处境,却不理解他。
但……
秦瑄是将领,在楚歌四起的情况下,他当然要先顾越东军的周全,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站在父亲这一边。沈迎春是商人,她要维持在越东、北海和西沙的生意,所以才没有豪爽地答应父亲给北海军支持。
无可厚非。
可笑的是,除了秦家和沈迎春,她还能依靠谁呢?
北海危机四伏。而且她一个尚未成年的弱女子,又失去了父亲的庇护,怎么能不去麻烦别人,怎么在偌大的军营里安身?
虽然林焕叔叔和林裴哥哥会真心护她,但以她的身体情况,能从军几年呢?无法上战场,她又该如何立命?
而且……
沈娘是真心待她好,也是有意帮扶她。否则不会把她带在身边这么久,还任她得知军营,商场和家中的隐秘之事。
而且秦榆……
秦榆……
秦榆他干嘛非要惹沈娘生气呢!
明明知道沈娘一直在刻意隐瞒着这层关系,他却把这事引了出来。而且还不来跟沈娘道歉。
沈南归想通之后,也放下了和沈娘的隔阂,这几日在营地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沈迎春倒是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还带着军士们一起改善伙食。但就是去哪儿都不招呼秦榆,做什么当他不存在,看见他就掉头走。
秦榆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沈南归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天晚上,南归出门接水,半道被人“劫持”了。
劫匪:秦榆。
秦榆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拉进了自己的营帐,跟她说:“不许吵,不许闹,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就放你走。”
沈南归被背后偷袭,有些惊异地瞪着眼睛。听到他说是要问问题,以为他是要问沈娘气消没消,她便点了点头。
结果他却是问:“你爹真让你跟那姓林的成亲?”
……
“唔……唔。”
沈南归无奈翻白眼,指了指秦榆捂着她的手。
你倒是先放开我啊。
沈榆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拉着她去会客处坐下,然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沈南归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但一想到他这做令人发指的“绑架”行为,只是为了问这一句话,她也懒得好声气:“是啊,爹爹是和林烨叔叔,也就是林裴哥哥的父亲说过的,以后两人要做亲家。”
秦榆听到这话后,又把脑海里的林裴拉出来审视一通。
身体瘦弱,脸还长得那么清秀,哪里像个能顶天立地的大男子。他无非是靠着他伯父混在军中,虽然不得不承认与西沙的一战中他确实表现英勇,但也不过是去做件小事,没什么能耐嘛。
就他?他配得上南归吗?
现在南归被他娘养得白白胖胖,柔柔弱弱的,他以后养的好她吗?
南归要是嫁给了她,以后不得随他南征北战啊?好一点就像修将军之前那样照顾她,也算周全。但要是那小子像秦瑄一样……
想到这里,秦榆已经压制不住自己了,他脱口而出:“不行,你不能嫁给他!”
这倒是让沈南归吃了一惊,“我哪里说要嫁给他了?”
秦榆看到沈南归的态度,反而安心了一些。
或许让她和林裴做夫妻只是长辈们的想法,或许她不想和林裴在一起呢?
想通之后,秦榆给沈南归和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口,说:“那还好,你不喜欢他就行。”
沈南归正端起茶要喝,听到这话瞬间皱起了小脸。喜不喜欢林裴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想包办我的婚姻,把我嫁给能给他们家带来利益的人户?是富商?将军?还是权臣?不会要我做妾吧?
沈南归把茶杯一搁,对秦榆说:“谁说我不喜欢他?我喜欢啊。”
我喜欢谁要我自己做主,别想把我随便嫁了。
秦榆才刚放下的心又被揪了起来。完了,这丫头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了。母亲要是知道她一心向南墙,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母亲……
秦榆想起了正事,他戳了一下沈南归的脸,“喂,小鬼,母亲最近怎么样?”
南归看到他这不讲究的行为,向来是没好气的,“沈娘怎么样你不会自己去看啊?”
秦榆却一反常态地失落起来,他低头抠着茶杯边缘,说:“我要是见得着娘亲,就不会问你了。”
他那委屈巴巴的神情,就像南归呼了他两大巴掌似的。
南归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安慰起他:“我帮你跟沈娘说说好话,你也对沈娘好一些,她气消了就好了。”
秦榆委屈的眼神里透出感激,“谢谢你,好妹妹。”
南归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逃出了营帐。
秦榆看到她出去了,便停下了手,轻轻搓了搓手指。
女人的心思还不好拿捏吗?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