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痴
鄞津鹤归楼的汤煲果然名不虚传。
沈迎春点了滋补的红枣百花汤。
跑堂端来一只精美的陶罐，里面煨着汤。汤底是用野斑鸠熬的，熬至金黄澄亮后将骨肉捞出，再放入金黄的菊花、纯白的百合、俏美的黄花、粉色的荷瓣，缀上红枣和藏红花。
这道菜最绝的就是能把晾干的花在汤中变作鲜花模样。还能保持口感滋润，不涩不腻。
南归和符离都连喝了三大碗。
沈迎春阻止她们盛下一碗，符离倒是及时停手了，南归却在转移沈迎春的注意力。
“沈娘，王涂叔叔做的是不是也有这么好吃呀？”
王涂在一旁还没来得及自我否定，沈迎春立即开口说：”当然，你王叔叔不仅是我的护卫，还是我的大厨呢。这里的招牌菜你王叔叔都会，而且像什么佛跳墙啊，乳鸽松茸汤啊，银耳莲子羹啊，海鲜小馄饨啊……诶，你怎么又喝了一碗，不许喝了！”
沈迎春看到南归趁着她说话又喝下一碗之后，还想伸手去舀，她赶紧伸手夺过南归手中的碗。
南归吐了吐舌头以示求饶。
王涂在一旁默默笑着看她们嬉闹。
酒楼外，太阳慢慢沉了下去，金色余晖舔了一口碗底最后一滴金色浓汤，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换月亮来站岗。
吃完饭后，她们就慢慢踱回附近的客栈休息了。王涂将她们的以及相邻的房间仔细检查了一番，又查看了窗户和外墙之后，才放心地去了隔壁房间。
弯钩一样的月亮爬上枝头，悄悄拉开了弓，把月光射在了空寂的街道上。打更人的身影阻挡住一些月光，投下了两个黑色的影子。
“咚，咚！”
“咚，咚！”
“咚，咚！”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街上纷纷闭了户，灭了灯，而南归却辗转难眠。
吃撑了……
沈迎春和南归睡在一张榻上，被她翻身的动静吵醒了，就把她拉进怀里轻轻给她揉起肚子。
一边揉一边说：“让你不要吃这么多，这下胀气了吧？”
沈南归嗝出一口气，“对不起沈娘，下次一定听。”
沈迎春捏捏她的鼻子，“下次又说下次。”
南归在沈迎春面前向来是转移话题的高手，她问沈迎春：“沈娘你困吗？”
沈迎春又把手伸过去给她揉肚子，“被你吵醒了，这会儿清醒得很。”
南归抱住她的胳膊，“那和我聊聊天嘛？”
沈迎春说：“好啊，想聊些什么？”
南归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为什么榆哥哥在松漓的时候一直都不摘下面具呢？”
其实南归对这个问题好奇很久了。
另一张床上装睡的符离也是。
南归想，如果说是为了独善其身，那么沈娘对外掩藏自己和秦叔叔的关系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榆哥哥后来又入了军，还随了父亲的姓呢？
沈迎春叹了一口气，“为了躲避祸端。”
果然如她所想，“祸端”指的是和善公主吗？
她问沈迎春：“有人想要加害秦叔叔吗？”
“不是。”
不是为仇，就是为情了。
沈南归问：“那是为何？”
沈迎春感觉她肠胃松活了一些，便移开手，将南归搂了起来，然后轻声地说：“防沙之战结束后，黎瑞就自己提议回了青原。先帝驾崩之后，叶荀起兵造反，你父亲忙着重振北海军，秦叔叔也忙着整顿越东军。”
她降低了音量，凑到沈南归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说：“等你秦叔叔站稳脚跟之后，他想表态，但叶荀却节节败退，直接被打回渡南蛰伏起来。”
沈南归点了点头。
沈迎春把头稍微离开一些，接着说：“新皇帝坐稳皇位后，想试探你秦叔叔的态度，也是怕他拥兵自重，便让他娶自己的妹妹和善公主为妻。”
南归心中在想：新皇登基的时候，榆哥哥都十岁了。按照时间推算，沈娘和秦叔叔生下榆哥哥在先，秦叔叔迎娶和善公主在后。如今秦瑄明面上只有和善公主一个妻子，和与她所生的秦昭这一个儿子。那就说明，秦瑄抛弃了原配。
沈迎春说到这里停顿了，南归也没发问。
沈迎春缓了一会儿，说：“皇上给他赐婚的时候，他直接表明自己已婚配。公然不承皇恩，惹得龙颜大怒，皇上便让他在公主和原配之间选一个。”
这个选择代表了什么呢？
“选公主，就官升一品，金甲加身。选原配，就撤职遣返，不得入朝。”
所以秦瑄选择了前者。
南归问：“那祸端又是从何而起呢？”
“那和善公主并不如她的称号一般，实际上一点也不和善。她得知了我的存在，就派人烧了我们在越东的家。”
南归抬头看她，担忧地问：“那您没被伤着吧沈娘？”
沈迎春摇了摇头，“我们也是福大命大。那时我恰好在外谈生意，你榆哥哥也在别家玩耍，我们侥幸逃过一劫。”
“所以后来您就带着榆哥哥回沈府了？”
如此一来，便能和那些大娘们讨论的接上轨了。
“是啊。后来皇帝把和善公主和秦昭，也就是他俩的孩子扣在了益都，以此牵制秦瑄。如此一来，我和小榆儿的日子才能不那么缩手缩脚了。”
说到这里，沈迎春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亮。
她看着朦胧的月光说：“但我想着小榆儿总有一天会站在他父亲身边，而我又需要带他经历世面，便让他戴着面具，参军之前不许摘下。”
南归想：一个女子，为了心爱的男人，抛下荣华富贵、显赫家室，支持他的理想，为他生育、教养孩子。哪怕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将她放弃，将她雪藏，她依旧要做他的后盾，甚至亲手把孩子送上战场为他征战。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做到，又有几人有能力做到？
沈娘虽然在商场无往不胜，却在情场孤注一掷。
沈迎春说：“我不图钱财，不图荣华，不图名分，不图厮守，只图他一心真情。但小南归，你不要学我。”
南归有些心疼沈迎春，伸手抱紧了她。
“你可不要像我一样，受这么多罪。日后你若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带来给我看，要我同意了才行，听到没有？”
南归把头埋进了沈娘怀中，郑重地答应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