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烟火
秦榆问到防沙四将,南归答:“有雷散白塔秦瑄秦叔叔,风扬赤旗叶荀,雪覆青疴黎瑞和雨洗黄沙修靖轩,也就是我父亲。”
“不错,他们在防沙之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可除了我爹后来攀了新皇的高枝升了军衔之外,其他的都没等来封赏。”
“是因为先帝驾崩了吗?”
“不全是。永德四年冬,防沙之战结束后,四将本应回朝立行封赏,但恰好那年秋末太后监淑潇薨逝,举国哀悼,封赏也推后了。没想到太后丧期未过,先帝也去了。”
他说完这句,思索了一下,说:“算起来,先帝明侦驾崩那年你刚好出世。”
“那一年父亲很忙,母亲生产的时候他都没能赶回来,母亲一直拿这事说他的。”
“这我就不太快清楚了,只知道太后薨逝后,黎瑞回青原袭了青原王,其余三将都暂回参战前的原职,等待朝廷派职。”
秦榆剥了个橘子,递了一半给南归,接着说:“但先帝去得突然,当时叶荀有渡南做靠山,又借着护仓抗议的东风,想要拉皇室下马自己做皇帝,于是发起了讨伐皇室的战争。”
“掖明之战,父亲同我讲过。”
“不错,掖明之战打了一年,最终叶荀败给了太后的弟弟监璃珲,退回了渡南。承德帝明仪上位后,用和善公主拉拢了我父亲。而其他的,不仅没有提拔,反而贬的贬,撤的撤,一手造就了如今的割据局面。”
“但为何他们后来都升了?”
秦榆敲了她一脑袋,“都起兵造反了,给自己加个称号很奇怪吗?”
南归这次没有瞪他,因为她确实没想到这个简单的理由。
“你父亲是后来北海军自己推选出来的主帅,人都称他为北海王。但之前朝廷是压着他的,撤了他的职,还掐了北海军的军供。北海成了边缘之地。叶荀也是如此,所以承德四年,他就反了。”
“如今覆明之战的开端?”
“不错,这个时候朝廷又想起了你父亲,让你父亲去镇压渡南叛军。但军供仍少的可怜,所以你父亲站到了叶荀那边。”
南归摇摇头,“父亲不是为了什么军供而站队的。他曾经和我说过,他很崇拜叶荀叔叔,一直把他看作精神上的领袖。父亲是向往忠义而选择的阵营,如果不是这样,他早就可以反了。”
秦榆没想到她还懂得这些,向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思路很清晰嘛,小鬼。”
“不要打岔,接着讲。叶荀后来怎么突然没了?”
秦榆对她的态度表示不满,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南归用眼神威胁。
他缩回手,接着说:“他染上瘟疫去世了。”
“承德六年的渡南军瘟疫?”
“不错,那时叶荀的兵才刚到湖安县,还没来得及穿过越东,就全部退回了渡南。没人敢去查看疫情,除了青原王。”
“于是叶荀病死后,黎瑞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渡南。”
“嗯,还改了旗号为渡川军。”
南归有些怅然,“那个时候母亲已经去世两年了,要是她还在,一定会去救人的。”
“你母亲是位极好的医师,举世无几。”
“你知道我母亲?”
“当然,父亲说起过。你母亲医德高尚,令人敬仰,而且父亲也得过她的救助。”
南归突然反应过来,拍了秦榆肩膀一巴掌,“你不是要说你的故事吗,请问你的故事呢,你说的这些和你戴面具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哥,这么没大没小。再说了,我活在当下,时代的故事就是我的故事。”
南归沉默不语,但想到今晚也算学到了不少新知识,就没跟他计较。
但她还是对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很不满,于是又踹了他一脚,算是报捏脸之仇。
秦榆作势要打,南归赶紧往营帐外面跑。但她这小身板哪儿躲得过高大的秦榆,没跑一会儿就被揪住了领子。
“放我下来!”
南归做着无谓的挣扎。
“不放!”
秦榆说着无效的废话。
两人拉扯之际,一簇烟火在远方炸开。彩色的光映照在两张面庞上,一张年轻英俊,一张稚嫩可爱。
笑意在眼里荡漾。
关于消失的那两人——秦瑄和沈迎春,他俩吃完饭就赶紧溜了,跑到了营地外走马消食。
秦瑄环着沈迎春看烟火,“许久没有一起过年了。”
沈迎春靠在秦瑄胸膛,“是啊,转眼小榆儿都十六岁了,快到加冠之年了。”
“我记得我初见你时,也是我的加冠之年。”
“那年我还及笄呢,都没来得及行礼就跟你私奔了。我的及笄礼,可是会很盛大的。”
“委屈你了,沈小姐。”
“不委屈,秦师傅。”
“往事不要再提。”
“拐走我还不能说了。”
“是我拐走你的吗?”
“那你说,随你在越东的日子有多艰难。刚成婚你就参了军,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家。要不是我靠着给人做工养家糊口,我们娘儿俩早就流落街头了。”
“我不是还为了你推迟了半年才入军嘛,从军那些年,军饷一分不留的可全给了你。”
“那你还不是为了那和善公主抛弃了我们,还害得鸢鸢……”
秦瑄没有接话。
鸢鸢是他们全家人的痛处,也是这些年来一直扎在沈迎春心里的刺。
她把之前的疑虑问出了口:“关于明芷萱纵火,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秦瑄眼神一变,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沉默住了。
但沈迎春转头直直盯着他,他只好顺着问她:“哪里想不通?”
沈迎春问:“你知道符家被抄的事吗?“
秦瑄说:“不知道。”
语气十分淡然。
沈迎春继续说:“明芷萱放火之后就被明仪幽禁在北郊行宫。而不久之后,在那里当差的一个官员就被满门抄斩。这会不会有什么联系,纵火是不是明芷萱指示那个姓符的干的?”
她越说越激动。
秦瑄抱紧她,只说:“迎春,对不起。”
沈迎春平静下来,眼泪无声滑落。
过了很久,沈迎春狠狠拧了他一把。
“你这个负心汉!”
秦瑄故作疼痛,“娘子,饶了我吧!”
他揉揉刚才被拧的地方,真诚地对沈迎春说:“你永远是我此生挚爱,那些艰难的日子都是你陪我挺过来的。”
沈迎春擦干眼泪,推了他一把,“你都不知道我过得多艰难,以前他们叫我活寡妇,现在他们叫我灾星!”
秦瑄刮了下她的鼻梁,“你哪儿是灾星,你是我的福星。”
他把沈迎春拉回来,“我会努力活着,不让你做寡妇。我要和你长命百岁,看着天下太平,看着我们儿孙满堂。”
沈迎春回应他:“嗯,你尽管去做。我站你背后,一如既往。”
远处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开放,彩色的光映照在两张面庞上,一张冷峻严肃,一张宁静温婉。
看完烟花,两口子牵着马慢慢走了回去。
刚走到营帐门口,就看到一大一小正在打闹。
秦榆揪着南归的领子把她吊在半空,沈南归不停地伸手挠他。
符离在一旁乐呵呵地着看戏。
秦榆看见他们,利索地把沈南归放下,然后赶紧告状:“娘,你们可算回来了,南归她差点打死我。”
沈迎春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呸呸呸,说什么,大过年的,赶紧吐掉。”
秦榆顺从地“呸——”
“吐三下!”
秦榆很没面子地“呸”了三声,南归在一旁无声嘲笑。
沈迎春转头握住沈南归的手,问她:“肯定是他欺负你对不对?”
南归泪眼汪汪地点头。
……
符离:这招妙啊。
果然秦榆又挨了一巴掌。
“娘,你再拍头我要长不高了!”
秦瑄接过话:“快别长了,你都快高我了。”
“已经够高了,长太高以后怎么找媳妇?”沈迎春说完又拍了一巴掌。
秦榆向南归发出求救的信号。
南归往沈迎春身后一躲,屏蔽掉了一切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