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香云
水仙撩起不以为然的眸子,神色寡淡,冷漠如雪。
只不过一眼就令气焰嚣张的小丫环如同坠入冰窖,四肢僵硬。
“郎中这边请。”水仙淡淡地转过身子,对待郎中彬彬有礼,进退得当。
直到水仙和郎中走到西厢房,小丫环才反应过来地猛地打了个激灵!
她嘴角下撇,这“新来”的丫环好厉害!
竟然敢给自己下马威!
小丫环转了转眼珠子,心中倏地有了主意,朝西厢房不屑地啐了一口,紧接着朝东厢房小跑过去。
西厢房极其潮湿阴暗,从里至外透着一股简陋的霉味,水仙蹙起了眉头,只见西厢房门口有一个丫环正弯腰浣洗衣服,凑近一看,水仙径直叫出对方的名字。
“香云,四夫人可在?”
埋头浣洗的丫环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来,诧异地瞪大眸子:“水仙妹妹?”
水仙笑了笑,比起平日的一丝不苟,多了几分柔和:“老夫人请了郎中来给四夫人看病,四夫人可在内室?”
“在!在!”香云受宠若惊,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真的是老夫人叫水仙请来了郎中?
她没做梦吧?
香云连忙放下湿漉漉的衣衫,两只手随意地在深色的腰裙上抹了抹,嘴角上扬:“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水仙眼睛一眯,看到了对方手上的红色冻疮。
香云的第一眼并不惊艳,但肤色偏白,鹅蛋脸、瑞凤眼,女子的柔美中夹带上了倔强的英气,不惊艳却胜在耐看。
推开厚重的门,水仙和郎中走进内室。
内室里昏暗异常,习惯了屋外阳光的郎中都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鼻子皱了皱,闻到一股灰尘的味道。
“咳咳咳……”
灰色的帷帐边角处打着补丁,帷帐后传出女子钝钝的咳嗽声,一听便知积痰已久。
“香云?是你吗?芙儿哪去了?”
“四夫人,二孙小姐一大早跑出去了,大约自己去了府里哪处玩了。”
“这怎么行?咳咳……”王曼娘作势要从床榻上坐起:“芙儿不能言语,万一惹了麻烦……”
“四夫人放心,二孙小姐很懂事,虽然不会讲话,但写几个字还不成问题。”
“咳咳……”
王曼娘依旧放心不下,从床上坐起来,香云一边劝慰其放宽心一边撩开帷帐:“四夫人您看看谁来了?”
病榻上的王曼娘顺着望过去,女子青丝披散,肤色如雪,下巴瘦削得露出尖尖的角,不光脸色白,嘴唇也毫无血色,明明是春暖花开的五月却盖着厚被,额头佩戴白色毛绒绒抹额,俨然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水仙?”
水仙行了个礼,偏过身子道:“这位是张郎中,老夫人听说四夫人您一直病着不见好,于是请张郎中来看看……”
“老夫人?”王曼娘轻轻拢眉。
自己病了多年,老夫人始终不管不问,为何今日突然特意从外面请了郎中?
她眸光闪了闪,忽地掀起嘴角:“水仙,帮我谢谢老夫人和大嫂。”
水仙扬起眉头,点了点头。
香云拿来凳子:“张郎中快坐!快为我家夫人看看吧……”
张郎中坐下,接着按部就班地为王曼娘把起脉,又问了王曼娘几个问题。
“可否食无味?寝不安?”
“可否时常半夜发热?盗汗?”
“可否……”
问完一番后,张郎中捋了捋山羊胡子,随后借用笔墨写了三张药方交给香云,嘱咐需要格外注意的。
“多谢郎中!”香云紧紧地攥着三张药方,好似看到了希望:“郎中,我家夫人能否养好病?何时能好?”
张郎中思索一段时间后开口:“若按照我的药方,每日煎药喝下去,最快不出半个月就可下地行走。”
香云脸上的喜悦神色还未舒展,却听见张郎中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夫人久病成疾,终日郁郁难安,已经彻底伤了身子的根基,往后再如何调养也回不去了,病好之后的每一日都要喝药固本培元。”
听到这话的香云耷拉下眉眼,不过还是提了提嘴角:“无事,人活着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送走了郎中,水仙再回来时看到香云正在门口煎药,眉头紧紧皱着,心不在焉。
水仙走过去,将包好的草药递给对方。
香云一愣,接过来后笑了笑:“多谢水仙妹妹关心。”
“顺手罢了。”
“这些草药够夫人吃半个月了,原本我还在担心以前囤积的草药快没了,如今是不必操心了……”
香云问:“你急着回老夫人那里去吗?不急的话陪我聊聊吧?”
香云又拿了一个小板凳过来,水仙垂眸,看了眼简陋的木头凳子,没说什么直接坐了上去。
药香袅袅没过一会儿便萦绕小院。
“你说好好的人怎么说病就病了呢?”香云目光放空,仿佛陷入了回忆。
香云是王曼娘的陪嫁丫环,当初和王曼娘一起进了邢府。
“我和小姐一起长大,小姐虽然少时偶然感染风寒,却也能说能笑,一年到头还会和老爷、夫人去登山、去寺庙里祈福……”
谈到从前在王家的日子,香云的眸子添上了向往的色彩,可没多久便渐渐灰暗下来。
她家小姐嫁进来不久,难产出血、大病一场、丈夫在小姐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和丫环缠绵在一块儿,小姐听说后气到咳血!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自打嫁进这偌大的邢府却变成了死气沉沉的一个物件。”
“自从王老爷的生意失败后,夫人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如今能使唤的丫环就剩下我一个……”香云努了努嘴,瞪了一眼东厢房:“锦衣玉食的那位动不动给我家夫人气受!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着有一日把我家夫人折磨死,她自己好成为正房夫人!”
“哼,我家夫人好歹曾经也是个富家千金,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和我们一般的丫环仗着有几分姿色爬了少爷的床,做了偏房还不够,竟然贪心地想爬到正儿八经的主子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