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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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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迟早会让李彰知道,但李知竢原本的打算却并非如此。

    回长安后短暂地休息了两日,李知竢便继续上朝,批折子,沈桓没按捺住,旁敲侧击地问了两次,但李知竢嘴严的厉害,真跟舅父说的一般,锯嘴葫芦一个。

    李知竢回来后,分担了不少李彰的折子,旬休那日天气实在是好,李彰许久没好好走走,又有些话想同李知竢讲,便让人到东宫传了李知竢过来。

    不出意外,内侍到丽正殿的时候李知竢还是在看折子,听到李彰的传唤,李知竢简单将手边的折子批改完,随后到了太液池。

    夏日的太液池波光粼粼,碧波荡漾,沿岸杨柳依依,湖中大片大片的荷花,清风徐来,连岸边都有幽幽香气。

    李知竢到时,李彰正背对着自己负手站在太液池边,李知竢在隔了几步远的地方拱手行礼:“拜见阿耶。”

    听到李知竢的声音,李彰没回头,看着太液池上的景色,慢慢开口:“愉安,你我父子上次一起观景是什么时候来着?”

    李知竢答:“去年入冬时,上林苑赏梅花。”

    李彰转过身来,笑着问:“许久没有练练了吧?”

    “有九个月了。”

    “那快一年了。”李彰感慨,“今儿咱们松松腿脚。”

    父子俩练着玩,哪能动真刀真枪,李彰让一旁的小内侍折了两枝韧性不错的柳枝,父子俩一人执一枝,相聚不远不近。

    先出招的是李彰,柳枝直中李知竢胸口,李知竢回身一闪,刺向李彰的肩。

    李彰向左一躲,又向儿子的腹部捅去,丝毫不似往日一般轻松自在地比划,当真招招往要害的地方。

    李彰能用力,李知竢却不能,比起进攻,更多的则是保守自卫式的打法,可偏偏李彰不依不饶,不把自己儿子折腾的筋疲力尽不罢休。李知竢拿着柳枝,不能被刺中要害,不能反击,还得接住阿耶的招。

    李彰要比李知竢省力不少,存了心要看李知竢精疲力竭,直到李知竢额间有汗滴滑落,气息不稳才罢休。

    “从回朝第一日起就开始没日没夜地批折子,这回知道累了?”李彰也开始有些喘,将枝条递给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

    “阿耶正值壮年,剑法高超,儿臣不敌。”

    七月烈日炎炎,在外头待会都受不了,哪怕在树荫下,两人这么一场比试后都有些脱力,李知竢这才知道阿耶的意思。

    两人坐在亭子里,宫人端来酸梅汤,李知竢今日穿的是窄袖衫,腕间有汗,他松了松手腕,端起冰凉的饮子慢慢喝着。

    李彰对着身旁的宫人内侍们挥了挥手,“都下去。”

    一时间四周只剩下父子二人,李彰审视着自己的孩子。修长,英俊,足够聪明能干。自己百年之后,承担得起责任,也定然能是个比自己优秀的帝王。

    李彰生的英挺,哪怕是四十几岁的人依旧神采奕奕,和李知竢的文人冷肃气颇为不同。

    他在儿子面前却全没有做皇帝时的威仪,陈起情来有些铁汉柔情的意思:“阿耶终归是亏欠了你的。自登基以后,便没什么时间陪着你,太傅们常常夸奖你聪明好学,通读史书,我在大明宫便放下心来。等你长大后,做太子做的无可挑剔,却也没有寻常人的少年心性。”

    李知竢想,若是幼时的自己听到阿耶这般说,大抵心中有情绪起伏,觉得委屈,觉得难过,也觉得开心。

    可日子过的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听到这话心里下意识想的就是:是分内之事,也是责任。既然是责任,承担起来是应该的。

    他也是这么回答阿耶的。

    李知竢放下杯子,目光在他手腕上定了定,才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

    李彰沉沉笑了,“不过现下倒是想通了。”

    李知竢看着李彰。

    “这一趟怕不是遇上自己心仪的娘子了,所以这么迫不及待,想再去一回?”

    这倒是比李知竢的预计早了些,李知竢沉静地回答道:“是有这样的打算,不想阿耶早就知晓。”

    “愉安,自七岁起你可就没带过这些东西了。”

    李知竢看着腕上的长命缕,唇边有浅淡的笑意,“倒是儿臣疏忽了。”

    李彰笑得欢喜,“那你是要一直瞒着阿耶?”

    “并非如此。”李知竢为阿耶续上一杯饮子,“本想等出发前再告知阿耶。既然您已经知道了,便没有再瞒着的道理。”

    “你能开窍,这是顶好的好事。先说说,是哪家的娘子?”

    “裴公的孙女。”

    他眼睁睁看着阿耶从兴奋变成兴奋极了,跟自己当初预计的态度差不多,方才还一本正经地陈情,提起是裴公家的孩子,笑意溢出眼角:“我倒是记得那孩子,可是名裴致?”

    李知竢眉间渐渐带着温柔:“嗯。”

    “那你和裴家的小娘子,是在拜访裴公时相识的?”

    “起初是在诏州辖下,儿臣独自带着钓竿到湖边垂钓,因缘际会向坐在一旁垂钓的娘子借一管饵,后来下了雨,便一起在亭中避雨对弈。

    彼时尚不知彼此的身份,只当对方是过客旅人。随后儿臣去拜访裴公,不巧她到衡州探望外祖,不想后来在衡州的花节上再次相遇。”

    李知竢声音清冽,语气也清淡,李彰却跟听话本一样,感慨一番:“这倒是巧,难得的缘份。”

    “知道彼此的身份是不久之后,”李知竢亦不愿将与阿致之事告知旁人,便略去细节,“衡州刺史儿子当街伤人,她道出自己的身份拦了下来,那郎君也认出了儿臣,我们这才知道彼此的身份。”

    “裴小娘子知道你是太子后,没说什么?”

    “起初有些惊讶,随后便待我一如既往,并没有差别。”

    李彰听着,问了最重要的事:“眼巴巴地要往诏州去,可是那小娘子对你没心思?”

    李知竢沉默了一下:“是,她只视我为友。”

    李彰了然,继续问道:“你去了诏州后,打算如何做?”

    李知竢:“真心相待,精诚所至,期愿金石为开。”

    李彰又问:“倘若你真的去诏州待上几个月,那小娘子一直不心悦你,你当如何?”

    可他哪注意看李知竢是什么表情,李彰指尖一下接着一下地敲着桌面:“这要是娶不到,指不定得等多少年。”

    李知竢:“……”

    李彰一只手臂搭在石桌上,看李知竢一时语塞,忽然笑了下:“一直闭口不谈,可是不愿阿耶直接赐婚?”

    李知竢颔首:“是,一则儿臣不愿她勉强,二来阿致为人孝顺,不舍与裴公分别。”

    李彰点点头,“这倒是,裴公就这么一个孙女,断没有把人分开的道理。只是老翁当年拜别的坚定,这事怕是不太容易。”

    说着说着,李彰又看向李知竢,“啧”了一声,“是太子,还有一张好看的面皮儿,怎么娶新妇就这么坎坷?不让阿耶帮帮忙?”

    李知竢先是面无表情,听到后面就像从小到大一样,非常让人省心地说:“阿耶事务繁忙,不必为儿臣挂心。”

    这话李知竢从小说到大,从前李彰听着是老怀安慰,现在听来不免就有些头痛,处理政事和娶新妇能是一样的吗?

    于是开口:“愉安啊,你把这知慕少艾看作政事。你去诏州,要先讨小娘子喜欢,再劝裴公一道回长安。若是先让裴公带着小娘子回长安,不就只剩下一件事了吗?”

    李彰想到的,李知竢其实一早便也想到,眼下还真有件税赋的事,按着李彰和裴公的默契,自然会在信函中有所商议。他沉稳开口:“裴公既决定远离长安,断没有因为儿臣之事致君臣不合的道理。”

    李知竢从小便习惯了自己处理事情,还真没想过借阿耶的手做些什么,且不说李彰这些年巴不得他主动跟自己提出要什么,阿耶一贯敬重裴公,不必因为他对裴致的心意而夹在其中。

    是了,除了处理政事,李知竢的性子严肃的近乎板正,李彰对没有把自己的鬼心眼教给儿子这件事忽然有些遗憾,只好拍了拍他的肩:“不合倒不至于。但是盯上人家孙女,再变相让人回长安,这事儿多少有些不地道。不过这不地道的事儿还得你阿耶来,看着好歹还能地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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