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去煮咖啡2
他说,脸上的表情仿佛此刻才注意到我们。
「你好。」
「你该不会就是花本云雀学妹?」
「呃──」
我不禁语塞。
对方是我认识的人吗?
我没有印象。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是三年级的五十岚悠马。」
莫非是我的两只眼睛里写着问号?他立刻察觉到我的不解并报上名来。
「啊啊。」听到他的名字,柚方出声说:「五十岚学长是明尾祭的执行委员长。」
学长的发色略浅,戴着四边形眼镜,态度和善。
「哈哈哈,原来是执行委员长。找我有事吗?难道我做了什么妨碍明尾祭进行的事情吗?」
我妨碍了明尾祭吗?──我铁青着一张脸说。柚方也态度强势地护著我说:
「学长太过分了!小雀从今天一早就频频遭受打击,已经精疲力竭了。请看,她现在这状态就像被撒了盐巴的锅米。你居然还要责备可怜兮兮的她吗?」
「禔米……」
我想应该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冷静点,你没有妨碍到什么。我只是有点在意今天早晨发生的事。那位……在楼顶被发现的学生,情况怎么样了?老师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我不是想要打听八卦,只是在做好我的执行委员长工作。」
「学长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明尾祭吗?」
「你真聪明。」
「我想一定不会有影响。被送去医院的女学生似乎没有大碍,应该不会有事。」
关于这个部分,我应该可以透露吧?
「这样啊……谢谢。其他执行委员们也是从一大早就很担心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五十岚学长说完,拿下眼镜,擦了两、三下眼睛。我注意到他左手卷着白色手帕,不过学长的眼睛严重发红这点更让我在意。
我愣了一下。难道他是因为我泄露的消息感动到落泪吗?看样子不是这样,他似乎只是睡眠不足吧。
「我昨天在家里听广播,同时确认明尾祭当天的排程,弄到很晚。」
「广播?学长该不会在听『s盘时间』吧?」
「s盘时间」是周日深夜的广播节目。
「嗯。昨天还是和平常一样播放猫王、黛娜.舒儿等人的歌曲。」
五十岚学长一手抹抹头发,这么说道。
「我也经常收听那个节目,不过昨天听到一半就睡着了。」
我热情地举起双手。
大概是父亲过去经常放唱片的缘故,我从小就喜欢听歌也喜欢唱歌。
虽然小雀唱得不好,不过我很喜欢小雀的歌声!虽然唱得不好!
──这是站在我身旁的好友柚方最直率的评语。
「学长!你还在这里偷懒!」
一位顶着娃娃头的女学生走过来。
「啊,小桃。」
犬饲桃花,她是我的同班同学。
个子十分娇小又出色,长相楚楚可怜却是柔道社的新星,柔道技巧强到不像话,甚至有「明尾高中武斗派资优生」的别称,不过本人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别称就是了。
「听说你状况好的时候,甚至可以施展大外割的招式撂倒东京铁塔,是真的吗?」
「你现在立刻把散播这个谣言的人叫过来,我示范大外割给你看看。」
「啊,说得好!一胜!」
「什么东西一生?」
「还问是什么东西?我们不是在讲柔道吗?」
我先和桃花搞笑对话一番后,才把话题转向五十岚学长。
「小桃,你找五十岚学长有什么事?啊,小桃也是明尾祭的执行委员吧?」
「是的。」
她稍微交抱着双臂,以炯炯眼神看向五十岚学长。桃花家代代都是烟火师,据说她的强势个性遗传自父亲。
「学长,我们没有闲工夫站在这里聊天。你不是应该要去确认校门前的拱门强度吗?照理说你没有时间在这里玩耍!害我找了你大半天!请不要增加我的工作量!」
「啊,嗯,对不起。原来时间已经到啦?」
很显然身为学长的他气势不如人。
「时间已经到了。好了,我们走吧,立刻出发!」
不过桃花还真是严厉。平常做事就很俐落的她,现在更是n倍速敏捷。
「云雀,你今天真是灾难日呢。」
桃花拉着五十岚学长离开时,头也没回地喃喃对我这样说道。
「小桃似乎很焦虑,执行委员真忙碌。」
目送他们两人离开后,柚方这么说道。但我明白她焦虑不安的原因。
她挂心的恐怕不是明尾祭的准备工作。
而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淘雨村沙穗的情况。
「明天见!」
我在校门口与柚方挥手道别后,从新桥站跳上东京都电车,在车上摇摇晃晃地望着逐渐染成金黄色的街景。
最近汽车和公车增加,地下铁也开通了,所以电车上没有太拥挤。这种有些悠闲的气氛令人神清气爽。
等待水上巴士前往浅草的人群。
人们匆忙跑进跑出的报社。
在桥上招揽孩子们的金鱼摊。
此刻似乎能够闻到日式简餐店飘出的香煎猪排香气。
轻型机车、卡车、脚踏车在路上来来往往;竖起耳朵仔细听的话,总是能听到从某处传来的流行歌曲;舞厅因为年轻人而气氛热络。
自民众宣称这个时代已经不能再称为「战后」,究竟已过了几年呢?
今天迟了些时间才离开学校,那个人大概会感到寂寞吧?
如果会就好了。即使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一想起那个人的脸,原本从今早就低潮的情绪瞬间振作,让我不自觉哼起《相逢有乐町》这首歌。
「这里是银座喔!」
「有什么关系。」即使坐在面前的小孩这样纠正我,我还是不以为意继续哼歌。
东京都电车悠然地通过三越百货前面。
在神田站前这一站下车后,我一步步走在马路上。
我逐渐兴奋起来,开始追著自己的长影子咚咚往前跑。奔跑时,梳成辫子的头发像新生的稻穗一样跟著弹跳,彷佛事不关己似的,让我对此感到可笑。发辫一弹跳,呼吸也跟著雀跃。我呼地吐著气,跑进宛如鬼脚图抽签游戏(注1)的小巷子里。
我毫不犹豫地在这条细小巷弄间前进。
行经一户老旧民宅前面,院子里的狗儿慢了几秒才开心吠叫。等到那个吠叫声听来很遥远之时,我已经来到一户西式洋房前面。
藤蔓攀爬的外墙由浅褐色的砖块构成,狭小的院子里草木茂盛。建筑物虽然有两层楼,不过整体显得很小巧,窗子上的厚窗帘紧闭著。这栋西式洋房就像长途旅行归来者的破烂鞋子一样老旧,看起来很可疑。
事实上行经这条小巷的路人大抵都会以疑惑的眼神看向这栋建筑物,渐渐地也开始出现屋里住著坏东西的谣言。
「坏东西」指的就像是不断进行疯狂发明的怪博士,或是杀掉小孩、挤出鲜血并称之为艺术的神秘画家,又或者是连环画剧中出现的坏蛋。
但是,住在这里的人并非是上述这些,不对,换个角度来说,应该是比上述这些古怪上好几倍的人。
环顾四周已是黄昏时分。云朵交错的天空犹如交织的迷宫或魔法阵一样宽广,也因此眼前的建筑物显得更加可疑,不过我毫不迟疑地打开玄关大门。屋里尽管狭窄,还是有门厅,右手边是一座通往二楼的楼梯。脚下是鲜红的地毯,天花板则静静亮著四盏造型简单的灯。
缓步走向通往一楼后侧的走廊,左手边就会看到一扇有著漂亮木纹的厚重房门。
那个人应该在这里。从门外可看见房里亮著灯。
我拍拍裙襬,擦擦汗水,调整呼吸后轻轻敲门。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但我还是不以为意地把门打开。
「老师!」
我以刑警踏入犯案现场的气势进入房内。
「老师快听我说!今天出了一件大……」
我开口正打算报告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却没能够继续说下去。
不是我误会或看错──房里正站著一头熊。
不是长得像熊的男人,就是熊的本尊。
一头熊张开双腿直挺挺地站在客厅中央。现在不是报告今天遭遇的时候了。
那头熊随随便便就超过两公尺高。
我是熊喔!很可怕吧!──对方以这种态度高举著前脚。
已经张到极限的嘴巴,以及嘴里可见的大獠牙,让我吓得当场跳起来,随后僵在原地。
呜哇!是熊耶!那个是熊吧?不是强壮的鼬鼠,也不是发育良好的狗,对吧?呜呜,它是咖啡色的。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太阳真的好晚才下山。已经五月了呢,明尾祭得加油才行。呜哇!是熊!
我一步也动不了,就连大叫也叫不出声,只有脑袋不停在胡思乱想。
此时在我背后,而且是在很靠近我的地方,有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