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突变
入了冬以后很快就迎来了第一场雪。
只一夜之间，大雪便将畜圈的围栏压塌了一段，好在动物们都挤在棚里取暖，并没有走丢。
唐诚正和凯修缮围栏，而他们捡来的那只小熊崽则在一旁上蹿下跳地玩着雪。
一个月不到的功夫，熊崽已经长得有七八岁的小孩一样高了，因为下巴上有一撮白毛，凯便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白点。
小白点成日待在温暖的屋里，吃喝不愁，竟是连冬眠也省了，成日里就是粘着人要吃的，而此时正趁唐诚蹲下身钉钉子的时候爬到了他的身上，这翻翻那扣扣地找起了平日里最爱吃的饼干零食，唐诚也懒得赶它，因为知道赶也赶不走，便只继续埋头干着手中的活。
小家伙蹬鼻子上脸，将唐诚的帽子掀掉在了地上，头发也给掏乱了。
在唐诚身上没发现吃的熊崽，又去够他手边的工具箱。
哗啦啦——
工具箱被小白点打翻在地，唐诚又不得不顶着一头熊将地上的工具收捡起来。
“诚，你要是有孩子一定是个耐心的爸爸。” 正在围栏另一头铲雪的凯看着这一幕乐不可支地评价道。
“你要给我生个吗？”
凯闻言歪了歪头，举起右手摆出手枪的手势指向唐诚笑道，“也许下辈子可以吧邦！”
小白点听到指令，看到凯的手势便慢悠悠地从唐诚身上爬下来，然后倒在地上，配合地装起了死。
凯上前从口袋里取出了半个饼干奖励给了小白点。
唐诚将最后一根倒塌的栅栏扶正归位，却发现备用的钉子也被熊崽子不知道弄到了哪里去了。
“我去屋里拿新的来。” 凯说着便转身往木屋走去。
“好，顺便把这家伙也带走。”
凯笑着吹了声口哨，小白点便屁颠颠地跟走了。
唐诚看着一人一熊走进屋内，苏婶正在准备午饭，烟囱里升起的白烟悠悠融进了冬日的天空里。
身后有轻微的响动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一道拳风从身后袭来，而唐诚连回头看也没看一眼，便一把接住了一个强硬的拳头，他转身稍使了点巧力，伸腿扫了下，袭击者便被摔在了地上。
“草” 查丹狼狈地躺在雪地里骂道。
自从凯和唐诚离开部落后，这已经不知道是查丹第几次前来挑衅唐诚。
可惜查丹完全不是唐诚的对手，而查丹越打不过越不服，越不服越想找唐诚干架。
有一回查丹摔得崴了脚，被凯留下来修养了两天，而两天内苏婶的厨艺便将查丹完全征服。
查丹此后造访更加频繁，每次还都差不多赶在饭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来找唐诚麻烦的，还是想来蹭饭的。
“哥，你三天前不是刚来过吗？” 午饭的时候，凯故意问道。
“我不得盯紧着点你们”
午饭是糖醋排骨面，查丹正埋头吃着第三碗。
“我们挺好的，为什么要盯着我们？” 凯笑道。
查丹斜瞥了书房，书房的门此时虚掩着，“他怎么吃完饭就躲进去了？”
“他的毕业论文和设计已经通过了，这几天在准备答辩。”
“什么答辩？”
“就是让学校里所有老师都能同意他有毕业资格的一个演讲吧，我也不是很懂总之很重要。”
“你早晚被这外族人骗得一干二净。”
“也不知当初是谁被那个叫爱莎的外族女人骗得欠下巨额高利贷” 凯喃喃地吃了口面道。
“呵，” 查丹冷笑了声，心不在焉地搅了搅碗里的面，半天没吃一口。
“怎么了？” 凯敏锐地问道。
“就前几天，我见到那个贱人了。”
“你见到爱莎了？” 凯意外道。
“在卡斯克尔镇，她得了梅毒被她那个姘头抛弃了”
爱莎是黑人和白人的混血，想起那张原本妩媚灵动的脸，如今正烂臭在肮脏的床垫上，查丹彻底没了胃口将碗筷重重摔在了桌上。
“她早就应该”
此时书房里传来了走动声，唐诚从书房里走出来打断了查丹的话。
唐诚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眉头紧锁，他仿若是喃喃自语地读着报纸上面的新闻，声音却清晰得让两人都听到了报上的内容：“罢黜保留地三大部落酋长，新任大酋长上任在即？”
“诚？你在说什么？” 凯困惑地看向唐诚道。
“这事情你们不知道？” 唐诚抬起头看了一眼凯又看了一眼查丹道。
“什么事？”
唐诚将报纸放在桌面上，指了指报纸上的头版头条道，“州长罢免了印第安部落三大酋长对本地保留地的管辖权，新任命了一个大酋长接管。”
“什么？！” 查丹一把拿起报纸，可他字母表都认不全，只能连忙递给凯，“你来念！”
凯大致瞄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眉头紧锁，跳过那些他不认识的词念了起来：
“州长唐纳德·布朗将签署法令，罢免当地印第安三大部落酋长对保留地的管辖权雅河部落，南雅纳部落，北雅纳部落的三位酋长对文明社会极端保守的抵触态度，导致他们做出了野蛮而错误的行动——以极为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南方兄弟公司的员工
南方兄弟公司是卢克镇区域一家久负盛名的公司，为当地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公司一直秉持着这个国家赋予公司的合法权利和义务，一切业务均符合宪法和法律的标准然而这样一家文明公司的合法财产却被野蛮落后的部落文化侵害。新上任的参议员马修尔·巴顿提出”
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凯眉头一皱，顿了顿继续念道：
“这样的结果是因为部落老酋长对白人文明保守而极端的偏见造成，并不代表其他友好的印第安人的想法，而偏见不论是对当地经济的发展还是印第安部落未来迈向文明的进展都是极为不利的马修尔·巴顿议员已向州长提出罢黜三位酋长，统一任命一位更具智慧和包容态度，德高望重的印第安智者为保留地大酋长的提议据悉州长已采纳了这一建议，议题已正式提上议程，或将于下月正式签署”
一旁的查丹越听越气，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从凯的手中拽过报纸撕得粉碎，扔在地上使劲踩了两脚。
“狗屎玩意！”
查丹说完便摔门而去，凯忙追了出去。
——
当夜洪亮的号角响起，雅河部落的泰伊酋长迎来了南北雅纳部落酋长和重要长老的到来，他们在酋长帐篷里一起商量对策。
帐篷的门大开着，部落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旁听。
在商量了两天一夜后，酋长和长老们最终草拟了一份文书。
泰伊率先在文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部落图腾，将文书递给了其他长老签名。
泰伊叹了口气，缓慢的语气里带着疲惫：“既然他们自诩文明，那我们就用他们白人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我们三个部落共同签署这份联名书后，约翰医生会帮我们联系白人的报社，将联名书登报向公众解释清楚鹿丘本就是保留地的圣山，而非任何公司的私有财产。我们将凭这份联名书约州长在鹿丘进行谈判，相信在舆论之下，州长是不会拒绝前来的。”
两天一夜的商讨中反对声虽然也不少，但是一代又一代的残酷教训告诉人们一个冰冷的事实——战争和冲突除了流血和死亡外无法带给印第安人任何益处。无论多么愤慨和不平，任何头脑稍稍冷静的人都知道联名书和谈判是目前保留地的三大部落所能拿出的最稳妥的对策。
在经过酋长和长老们的投票后，鹿丘谈判成为了最终拍板的对策。
北雅纳部落的酋长并没有来，他们领头的人是个满脸涂着红白油彩的年轻战士，他明显并不满意这个决策。
在轮到北雅纳部落签字的时候，年轻的战士并没有拿起笔，而是将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在了桌面上，转身带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明天我会去一趟北雅纳部落，和马克雅酋长亲自谈谈。” 泰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道。
第二天一早泰伊便前往了北雅纳部落，随行的只有五人，其中两人便是唐诚和凯。
北雅纳部落此时已经全然是秣马厉兵的气氛了。
“哈坎，你们去哪？” 泰伊一把拦住昨天那位愤然离去的年轻战士道。
他此时正全副武装带着一队战士在部落的营地口集结。
“那个无耻的州长此时就在卢克镇的庄园里，我们现在就去要了他的命！”
哈坎挥舞着手中的长矛道。
“可以让我们先见见马克雅酋长吗？” 泰伊依旧是不急不缓道。
“雅河部落的懦夫们没有资格见酋长！”
面对雅河部落的酋长，哈坎没有丝毫的敬重，他一把将泰伊推开。
凯忙上前扶住泰伊，其他三名随行的雅河部落战士皆是愤怒地准备冲上前和哈坎对峙，却被泰伊拦了下来。
“武器陈旧，身体虚弱，你们只会去送死。”
一个低沉冷峻的声音响起，唐诚走上前投在哈坎身上的目光无澜而漠然，看在哈坎眼里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和挑衅。
“你说什么？！”
被激怒的哈坎几步冲上前想拽住唐诚的前襟却被唐诚轻易躲过。
“你先能打过我再说吧。” 唐诚随手拿起一个圆盾道。
唐诚随意而无谓的态度显然给哈坎的怒气火上浇油，他大吼了一声便将手中的长矛抛了过来，只听铛的一声，飞速而来的长矛被唐诚用圆盾击飞。
哈坎又拿出身后的两把战斧来势汹汹地挥舞而来，面对哈坎的强势攻击，唐诚左闪右躲，盾和斧头之间不断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唐诚趁哈坎击空之际，一个盾击便将他迎面击倒在地。
北雅纳部落的其他人见部落里最强的战士都被轻易打倒，也不敢再上前阻拦，任凭他们几人来到了酋长的帐篷前。
一名瘦小的老头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看上去比泰伊的年龄还大。
“马克雅酋长，骄傲，勇猛而好战的北雅纳部落原本是三个部落里最强大的，但是现在看看你的周围吧！你真的不是在让这些父亲，儿子和丈夫们去送死吗？！”
泰伊酋长的声音掷地有声地回荡在寒冷的北风中。
因饥寒而面黄肌瘦的女人孩子们默默流着泪，遥望着在部落口集结的战士们，其中有他们每个人的亲人。
一个妇女跪地掩面抽泣了起来，她的三岁大的女儿试图安慰自己的母亲，却没忍住自己反倒大声哭了起来，孩子的哭声引得营地外一名准备出战的年轻男子冲进营地将自己的妻女搂进了怀里。
一家人抱头痛哭，北雅纳部落的营地里更是一片愁云惨淡。
马克雅沉默了片刻道，“把联名书拿来吧”
——
拿到北雅纳部落酋长的签名后，他们便将联名书登报了，而州长也如他们所料答应了和他们在鹿丘谈判的请求，时间却正好和唐诚的答辩在同一天。
凯将唐诚送到了部落的营地口，他抬手将一个物件放在了唐诚的头顶上。
唐诚伸手拿下，是一只木雕的小火鸡，还细心地图上了颜色。
“喜欢吗？”
“喜欢。” 唐诚点了点头。
“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凯笑道。
“会的。”唐诚将凯拥进怀里。
天空此时正飘着雪，他们感受着彼此带来的片刻温暖。
“那三天后见。” 凯吻了吻唐诚的脸颊道。
“嗯。”
两人并不知道，这次分别后再见面时，却会是另外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