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楚尧起床这空儿，相比平常已是刻意拖延了快半个时辰，像是专给许家个下马威般，上次在襄城，许慎未经过自己同意，就将她女儿硬塞给自己。
还教许棠那些话，威胁自己，又是逼亲，又是让帮他处理见不得的事情，已是触碰了他的底线。
许家侍卫在外等候半晌，见楚尧总算出来了，身侧还跟着一女子。
许棠和唐觅对视一眼，轻微摇头。
许煜之见着此幕，眉心微乎其微一蹙，抬手先是行了个礼道：“楚公子，您和我家小姐有婚约，也该知晓和其他闲人保持距离。”
唐觅眉心一挑，我？闲人？
她没答话，而是按照时才楚尧的意思，面色无常坐在了许棠旁边，楚尧走上前去，给唐觅亲自添着茶水。
语气淡淡道：“她属瓒食阁的掌柜，而瓒食阁和寨中是一方势力，所以谁是闲人还望许公子别迷了眼。”
许煜之眯了眯眼，看向许棠道：“你还说他们没为难你，他们在我面前都敢如此，更何况是只你一人在此。”
说完不等许棠回答，他握起许棠的手腕，就要往外走，语气不容置喙：“跟我回去。”
许棠一愣，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揉了揉手腕，略显委屈：“你总是这样！从来不问我开心或是不开心，也不问我愿不愿来，愿不愿走！喜爱或是不喜爱！”
许煜之有刻怔愣，往许棠方向走近一步。
许棠往后连着退了三四步，像视他如洪水猛兽般。
许煜之眸底暗淡：“属下是为了大小姐着想。”
许棠笑了，她不解道：“你只不过是和父亲一样，把你们自己的意愿强加到我身上，从未问过我！”
她说着说着，神情渐忍不住了般，高傲姿态尽碎裂：“我，我不喜欢楚尧，我也不愿当你们和亲的工具，我根本不想来平邑！”
“昨日是除夕，你们有一人何曾想起过我！”许棠白皙脸颊上布满泪痕：“从母亲走后，你们早没把我当许棠，而是当棋子！只要对你们有利，就能轻易舍去的棋子！”
许煜之缓缓捏紧拳头，掩盖眼底情绪，抬眸重新勉强扬起笑容：“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行吗？”
许棠眼睫微颤，往后又退了几步。
唐觅蹙眉起身，挡在了许棠身前，冷声道：“许公子麻烦回去请示许慎，若不是许慎亲自来请，许棠不会回去。”
许煜之冷眼看着她。
唐觅不紧不慢，取出腰间手帕递给许棠，扫过许煜之从襄城带来的那么多吃食，淡淡道：“她不爱吃甜食，这些你都拿回去吧。”
许煜之目光紧盯着唐觅后方的许棠：“你当真不愿和我走么……”
许棠撇过头，未答话。
“属下会极力请老爷出面，还望大小姐照顾好自己，”许煜之垂下眼，神情认真道。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许棠擦拭着眼泪的动作一顿，叫住了他：“许煜之！”
许煜之转身看向许棠，不逾矩般，只垂着眸：“小姐还有何吩咐。”
许棠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母亲祭日，记得帮我多烧点纸钱，替我和母亲说，我今年不回去看她，是为了今后能年年都在她身边，若是她愿让我一直烦着，那就让她给父亲托个梦，让父亲……待我好些。”
她紧盯着许煜之双眸，眼眶陡然红润。
许煜之缓缓抬眸，看向许棠，这次没躲闪许棠视线：“是。”
许棠看着许煜之远去的背影，忽然往前跑了几步，转而又戛然止住了步子，手扶着旁侧廊木，缓缓攥紧。
唐觅站在许棠身侧，看穿一切般肯定道：“你心悦他。”
许棠神色落寞，坐在廊前，手抱着膝盖：“有那么明显吗？”
唐觅点头。
许棠：
“你最后那句话，是说给他听的吧？”唐觅坐在了她旁边问。
许棠手上打转着手绢，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你都看出来了，但他却……。”
许棠自嘲一笑：“罢了，他向来是装不懂的，总是谨守着他贴身侍卫的职责，从未逾矩。”
唐觅笑了：“可是，我总觉得这许煜之也是心悦你的。”
许棠像兔子般，耷拉着的耳朵忽然就竖了起来：“嗯？！真的吗？”
唐觅点头：“因为……只有喜欢你，在意你，才会面对此事如此为难，不然只会奉命直接将你带回，又怎会如你所愿，他到底还是顾及你，把你放在心上的。”
许棠眸底展露了些喜色，眼底坚定：“若是他展露出半分心悦我，我便是强嫁，拼死了这条命，也只认准他为夫君。”
唐觅不知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逗着猫的楚尧。
他是察觉到了唐觅目光，抬眸和她对上，温润一笑，如同初见。
她想，她也是。
唐觅不知许煜之是如何劝得动许慎的。
许慎两日果真来了瓒食阁时，喘着粗气，扶着老腰，一进门便大喊道：“女儿啊！”
唐觅正和楚尧睡着午觉，听这声音，心头一惊，她直接一脚踢开了楚尧，直愣愣坐起身：“这声音像是许慎！”
楚尧眼都未睁，一把捞过唐觅，埋在她颈侧，淡淡嗯了声。
唐觅：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许慎的准女婿。
楚尧最终在唐觅死催下，和她一起，一前一后下了阁楼。
许慎正抓着小二，吹胡子瞪眼一直追问着许棠去向，小二都快哭出来了。
他哪知道许棠去哪了，这大小姐向来爱去哪去哪的。
楚尧刚一下楼，许慎一把放开小二，朝着楚尧走去。
“我女儿呢！”许慎提声问。
楚尧不紧不慢，整理着衣襟：“我怎知你女儿去哪了。”
许煜之冷脸跟在许慎后面，抬眸和楚尧对视了一眼。
许慎着急得来回在瓒食阁踱步，小二奚悦乖乖缩在一旁不敢搭话。
唐觅下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凑楚尧旁边，低声嘟囔了句：“这是怎么了？许棠呢？”
楚尧轻微挑眉，嘴角轻抬。
唐觅总觉楚尧憋了一肚子坏水，但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许慎忽然似为了找个目标宣泄怒气般，见着唐觅，怒气冲冲走了过来。
怒声道：“我女儿呢！我把女儿送给你们照顾！你们就是如此对她的！你们今日必得给我个交代。”
唐觅嘴角抽了抽，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许大人，怎口出妄言！你与其问我们对许棠如何，不如自问！”唐觅冷着脸，一字一句：“自许棠母亲去世后，你对许棠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
许慎面子上觉挂不住，反驳道：“我哪里不是处处为她考虑！还用得着你们外人插手！”
唐觅嘲讽一笑，淡声开口：“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许慎眸光一怔：“你怎会知晓！”
“许棠所写，是为了让你顾念亡妻，好对许棠好些，不要再逼迫她，”唐觅垂眸：“她是枇杷树，但却未亭亭如盖，反而被你逼迫得郁郁寡欢！”
许慎沉默良久，开口：“所以这就是她自刎的理由？”
唐觅：？！
她总觉得自己这午觉睡得错过了重大的事情。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看向楚尧，面露询问。
楚尧移开视线，拿起杯盏抿了口，唐觅顿时了然，目光在许煜之和楚尧之间回旋。
得，怪不得这许煜之能这么快把许慎请来，原是拿这种理由哄骗。
而且这俩闷葫芦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她母亲死后，我的确是对棠儿不似先前般关爱，竟不知在她心里落下嫌隙”许慎怅然开口：“我原以为，只终生不再婚娶，便是给棠儿最大宽慰了，如今想来，当真是我自己妄想。”
许煜之淡淡开口：“其实……无论寨中或是朝中，都不应以亲人为底牌利用，更何况您就只有许棠一个女儿。”
许煜之说话总是冷冷的，也不愿多言。
正因许煜之不生事端，许慎才觉得他用着安心，自小就让他陪在许棠身侧，如今就连一向乖顺都许煜之也如此想……
看来他当真是错了。
“罢了，罢了，”许慎缓缓闭上了眼睛，长舒了口气，看向楚尧道：“让棠儿出来吧，和她说，明日她母亲祭日，我们一起回家给她母亲上香。”
楚尧嘴角浅浅勾了勾，朝着许慎点了点头。
许煜之朝着楼上走去，根据早些楚尧告诉他的屋子，敲了敲门。
许棠开门的时候，应也早已听见了时才楼下对话，眼底红润一片，见到许煜之，一把扑了上去，抱住了他，埋在他怀里哭着。
许煜之先是一愣，下意识抬手安抚着她，眸底如冰山释解：“……我陪你回家。”
许棠知晓今后她和许煜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因她身侧站着的人是许煜之，所以她不怕。
从小到大，他保护了自己十七年，她知晓，只要有许煜之在的地方，她只用安心躲在他身后就好。
无论如何，是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