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唐觅闻言心底一怔,随即马上反应了过来,按楚尧所说,增兵从平邑到京城共七天路程,温尚浅却早已料到他们会被围困在衙门,所以他是早知晓计划。
若此推测,尚阳谦恭应当也知晓,可计划只有寨中人知晓……
楚尧眉心一沉,唐觅道:“你是不是已有所猜测了?”
楚尧打转着指虎的手一顿,垂眸摇头:“希望只是我多想。”
事未断定,唐觅也没再多问,只点头:“这几日,你还是少来瓒食阁为好。”
“你是怕我在这儿遭身份暴露?”楚尧一笑,拿起茶壶给唐觅倒了杯:“既然有内奸,还安插在我身侧,必定是已知晓了我身份,瓒食阁,青胭宇,或是楚宅都有可能。”
唐觅出神道:“尚阳家愈来愈猖獗,我们次次都是在刀尖上赢得活路,如今就连你的身份也遭到了暴露。”
再快点,再快一点,等到科举后,一切是不是就能好起来了
楚尧见她走神,抬手将茶水递给唐觅,一字一句:“既来之,则安之。”
唐觅回过神,取过茶杯,释然一笑:“嗯。”
瓒食阁内生意仍旧热火的很,从邹夜之事后,尚阳和衙门也消停了不少,将搜捕令贴满了整个平邑,却也查不出所以然。
衙门并不是不知晓他们几个身份,只是如今之事牵连太多,若是衙门肆意逮捕他们,只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者,衙门上次应也大概猜测到了他们势力范围,也心生忌惮,衙门不敢轻举妄动,只敢贴个搜捕令,故意将他们画的牛头马面,丑陋无比,也算是给他们个下马威。
后来听说,一夜之间那些搜捕令忽然没了踪影,换上了衙门知县的春宫图。
当日,陶儒一进门满目春风,笑得张扬,嘴上不饶人:“让他把爷爷画像画成那逼样,我呸,这下可好,凶神恶煞的搜捕令无人在意,知县一夜春宫图传遍平邑,我看他日后如何立足!”
陶潜面无表情,拿过围裙一套,冷声道:“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吵醒,从辰时笑到现在的原因?”
唐觅隔着个档口,都看出了陶潜眼底杀气,她扯过围裙,扔给陶儒:“少逼逼,多做事,去给客人沏茶去!”
小炎骑在小二头上,在廊前挂着灯笼。
小二不耐烦道:“好了没啊?都半炷香了,还没挂上去,你个小屁孩是不是故意想多骑我头上会儿!”
小炎慢悠悠挂着灯笼,打了个哈欠:“你急什么!不知道人家个子小?”
小二可不惯着他,心上一计,狡黠一笑,弯着腰把小炎往前倒。
忽如其来的一下,惹得小炎重心不稳,往前猛地栽去,马上就要倒地。
小炎眸底一冷,两步上身,踩着小
二肩头,往下稳稳一蹦。
小二原听到小炎惊呼声还在窃窃自喜,想着吓吓他,就直起腰,到底是小孩不能逗太狠。
谁知这小屁孩还真有两下,能在重心不稳的时候,借力一跃而起,稳稳落下。
小二愣神一瞬,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你,你,你怎么下来的?”
小炎原稳稳站在地上,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泪水像开了闸门一般大哭:“哇哇哇,唐姐姐他欺负我,哇哇哇。”
小二:?
唐觅放下手上糕点,将小炎扶起,拍打着他衣服上尘灰:“没摔疼吧?”
小炎哭唧唧仍旧抽动着肩膀,抹眼泪道:“是我自己摔下来的,不是,不是二哥哥的错。”
小二听到此处,才反应过来,合着这小屁孩是在坑自己?
唐觅挖了小二一眼道:“你怎么回事!你和人家小孩过不去干嘛?”
小二哑口难辨,都给气笑了:“我我我我我?”
“是,你你你你你!罚你今晚吃饺子不给你包钱!”
小二知晓自己百口莫辩,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罚,便自己受着了,他拿起掉在地上的红灯笼,暗瞪了小炎一眼,拿着凳子去挂灯笼了。
楚尧和季言卿在门前站了良久,楚尧目光陡然和小炎对视上,小炎有一刻躲闪,随后无常笑了笑。
唐觅顺着小炎视线看过去,眼前一亮,牵着小炎走了过去:“季言卿?你终于肯出来走走了。”
从邹夜和温尚浅之事后,季言卿便将自己一人关在青胭宇,夜夜买醉,唐觅知晓他不好受,去看望他时,次次都被拒之门外,如今倒也愿意见人了。
她眸光看向楚尧,看来某人下了不少功夫。
季言卿眉心一挑:“怎得?只几日不来,便如此想我了?”
他身上还有淡淡酒气,腰间不知何时也如同邹夜般挎着个酒壶,不过十日,他面色憔悴了许多,眼底红丝遍布,勉强勾起的笑容,也不似先前如沐春风。
“你”唐觅担忧开口。
季言卿打断道:“无事,今儿不是除夕么?”他往阁内瞥了眼:“什么时候闭店?不是还得包饺子,拜神祭祖,放鞭炮,守岁吗”
唐觅看出他在努力恢复如常:“嗯,已经不进客人了,这波客人走完就闭店。”
说着几人往阁内走去,一直未出声的楚尧,忽然垂眸盯着小炎道:“你不是平邑人。”
肯定的语气,无半分询问的意思。
小炎迷茫了一瞬,头疼般皱眉思索了下:“我也不知晓,反正我一直都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不知是哪的人。”
“嗯?”唐觅打量看了小炎几眼,抬眸看向楚尧:“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尧淡声道:“猜测。”
唐觅:
除夕夜时,众人聚在一起,在院外先是升起篝火,小二放完鞭炮,三下蹦两步跑了回来,鞭炮声一夜不绝于耳。
加上瓒食阁伙计,还有几个留守在寨中无家可归的人,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围坐在篝火旁,打趣斗酒声音回绕在瓒食阁上方。
唐觅和楚尧两人在厨房忙着,到底他们才是主家,自然得给他们照顾得舒舒坦坦。
唐觅和小二,两人一起端出条半个人身长红烧大鱼:“成了,年年有鱼,最后一道菜!”
欢呼喝彩声此起彼伏。
伙计掐腰,笑得明亮:“除夕夜也能尝到我们老板娘的手艺,你们就瞧好吧!”
寨中人都是有分寸的,抬手行礼:“那就谢谢老板娘了。”
他们心底叫的是寨主夫人。
“哟哟哟,老板娘今儿格外漂亮哩!”有个胆大的道:“我们老板好福气!”
还有几个应和说道:“怎得嘞!我们老板也是容颜绝貌,和老板娘一起是郎才女貌!天作地设的一对!”
前几日,算是给邹夜温尚浅守七,一直都白衣素裹,今儿除夕,唐觅特穿了件大红色衣服,想着新年能赢个好兆头。
“怎么?”唐觅扫过众人:“喝酒都堵不住各位的嘴,不过各位所说,属实无错!”
楚尧端出茶盏,一一给众人添茶,众人顿时都正襟危坐了起来,他们可不敢逗弄自家老板,总觉那一冷脸,能要他们半条命。
唐觅见众人见到楚尧,像是老鼠见到猫般,无奈摇头轻笑。
转而看向了在廊前席地而坐,靠在柱子旁,一口一口喝着酒的季言卿。
楚尧和季言卿直属于楚家,两人腰间还都系着白带。
唐觅和楚尧对视一眼,楚尧点头。
唐觅拿着杯酒走了过去,蹲下身,和季言卿酒壶碰了下:“明儿去听戏?”
季言卿闻言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无奈轻笑了下,几个月前,唐觅闷闷不乐多日时,他日日想着法子逗唐觅开心,今儿听曲,明儿射箭骑马
如今倒反过来了。
“我不要,”季言卿垂下眸,故作任性嘟囔了句。
唐觅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笑了笑:“他们如今应当很是幸福吧。”
季言卿眸底颤动:“嗯。”
“楚席南在,邹夜温尚浅也都在,还有他们的父母,舅舅,都在,”唐觅道。
季言卿眼底黯淡了几分,他其实早就知晓,只要温尚浅一死,邹夜必也会随他去了。
从义父死后,邹夜整日无所事事,像是风筝一下没了线的支撑,掉落不过是早晚之事。
一直以来悬在邹夜心底的,就是要给楚席南报仇雪恨。
邹夜袖口火药,藏了很久很久,他那么谨慎的人,又怎会孤身一人前往神彧斋,不过是一切都打算好了,无所顾忌了。
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的,为何自己永远都是被丢下的那个。
楚尧向来独来独往,即使是在以前义父在的时候也是如此,但他不同,他被楚席南收养后,总是心不定,总怕回到以前无家无所依的时候。
所以他总爱缠着楚席南他们,只有这样才踏实。
他有的时候,其实很是羡慕楚尧,因为他什么都有了,他知晓那是他的东西,所以无所顾虑,即使性情再淡漠,也不会有人抛下他。
不像自己,始终只是个外人。
季言卿猛灌了一大口酒,看着篝火发愣,他寻了半生的东西,却像那掉入篝火的雪花般,终是无迹可寻,从未来过。
正此时,万顷烟花晃如了季言卿视线。
楚尧忽然走了过来,和季言卿四目相对:“除夕了,晚辈该给长辈拜年。”
说完便好整以暇看着季言卿。
季言卿握着酒的手一顿:“你什么意思?”
“长兄如父,”楚尧淡声道。
季言卿虽是推搡说着丢人,但最后还是恭恭敬敬对着楚尧拜了个年,发自内心叫了句:“哥。”
如今,他只剩楚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