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到瓒食阁门前时,唐觅才吵着要下来,看向对面神彧斋道:“温尚浅来了,你知晓吗?”
楚尧闻言开门的手一顿,下意识眉心轻蹙看向唐觅。
唐觅见状道:“今日我在瓒食阁门前,亲眼见他进了神彧斋。”
楚尧转过身,看着神彧斋紧闭的大门,转而扫了眼瓒食阁牌匾:“他也有脸踏足平邑?”
唐觅不知晓此中缘由:“他怎么了?”
楚尧摩梭着指虎,语气平淡:“温尚浅,邹夜,楚席南,当初是他们三人建立了巫寨,他也是兄长最好的挚友。”
“温尚浅原先是寨中之人?”
唐觅心头一紧,结合此前季言卿所说楚席南被寨中人背叛之事,那不就是温尚浅
怪不得季言卿说但凡温尚浅有些良心,也不至于伤楚尧和他。
楚尧讽刺一笑:“如今他已是尚阳家的得力干将了。”
唐觅不解:“可他并不想伤你,似乎也并不想和寨中有过多矛盾。”
楚尧冷声道:“或许我曾经这个最亲近的叔叔,俄而午夜梦回,也会被兄长死状折磨得失神丧魂,有那么一刻后悔吧。”
唐觅担忧的看向楚尧。
楚尧缓缓收回视线,安抚一笑:“罢了,但愿他回平邑只是单纯怀旧。”
说着楚尧推开了阁门,只见阁内一角落似有几分亮光,一闪一闪如烛火摇曳。
唐觅没注意到,刚欲踏步,楚尧伸手横在唐觅面前,低声:“有人。”
唐觅脚步顿住,呼吸一紧,和楚尧对视一眼,两人缓步走近拐角,只见一衣袖露出一角,唐觅手握银针,试探往前走着。
楚尧在其身侧,匕首都已准备了出来。
循着火光愈发清晰,只见缩成一团的身影靠在墙角,平稳呼吸声传来。
唐觅收回了银针,陡然松了口气,带着笑意,轻声:“是小炎,这孩子怎睡在廊下,也不怕着了凉。”
楚尧眸底柔和了些,默默脱下身上大氅,递给了唐觅。
唐觅一把用大氅将小炎裹了起来,扶着他的头让其倒在自己这边,眼神示意了下楚尧。
楚尧将自己青丝拂过一旁,蹲下身,唐觅扶着小炎就势放在了楚尧身上,压低声音道:“奶奶估摸都睡着了,送去我屋子里吧。”
楚尧闻言眉心轻蹙,无声看了唐觅一会儿道:“送我屋子。”
唐觅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后清了清嗓子点头,她拿起旁侧烛火扶着小炎后背,两人上了阁楼,刚将小炎放下床,只听到他哼唧了两下,抬手揉了揉眼睛。
唐觅和楚尧动作顿住,小炎迷迷糊糊,睡眼朦胧还未睁开便道:“唐姐姐?”
唐觅将他躺得杂乱的青丝拂过一旁,怕惊着他,轻声道:“嗯,是我,没事了,睡觉吧睡觉吧。”
小炎却是迷蒙得眨巴了几下眼睛,鼻子皱了皱,呢喃道:“血腥气,唐姐姐去哪了?”
唐觅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衣襟,无声和楚尧对视了一眼,答道:“行医,回来的晚了。”
小炎脸又往被子里钻了钻,不知是在说梦话还是怎得:“我,我也想去,想和唐姐姐一起”
说着说着,后面的话愈来愈轻,最后没了声音。
唐觅摇头一笑,摸了摸小炎额头,比着口型道:“走吧。”
两人脚步轻缓出了小炎房门。
到唐觅阁内时,她才放大了声音,褪去大氅,搓了搓手,坐在了炉火旁:“今日真是累。”
楚尧倒了杯茶水,递给唐觅:“喝水。”
唐觅握着茶杯,整个人蜷缩着:“你说小炎这孩子”
她顿了顿,止住了话头:“还是算了,这浑水还是不趟为好。”
楚尧立刻意会到唐觅意思,将身上大氅放于一旁:“对血腥味很是敏感,时才我都未闻出,再者他遭遇了瘟疫之事,心里自然会对医者有所拜服。”
“若他想学这些,如今这年纪倒是也能好好培养了,只是”唐觅表情略显纠结,捏了捏耳朵:“我毕竟不是正经医者,所钻研自然和医术有所不同。”
楚尧默默听着。
唐觅浅抿了口茶水:“不如将他交给邹夜?”
楚尧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往盆里添了几块碳:“他不收徒,一向如此。”
唐觅也没多想,只点了点头:“罢了,日后再问小炎的意思吧,过几日也该将他送私塾了,这么大了,一直在阁内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小炎这性子,也该让他多去和生人交际些,总不能日后成了个闷葫芦。”
楚尧抬眸看向唐觅,一种你在隐射我的眼神。
唐觅眨巴了几下眼睛,故意移开了视线。
“为小炎考虑那么多,你倒像是养了个儿子,”楚尧放下茶杯道。
唐觅也放下了茶杯,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楚尧:“嗯,你倒像是养了个女儿。”
楚尧垂眸浅浅笑了下,起身收拾着床铺。
唐觅掰着手指数着:“我刚进瓒食阁时,你怕我没银子开支,让小二偷摸给我塞了百两银子和几身衣裳。”
“还有那日我在你阁中随意翻了卷话本,翌日我阁内便出现了上十卷最新的话本。”
“我手臂缝针那次,小二拿来了不少祛疤和伤愈的好药,我一眼就看出是你送的。”
楚尧闻言没有说话,而是淡淡笑着,将床铺平。
唐觅回想起那些事,眸光多了些柔和:“我也是笨,竟这么久才反应过来,那些细枝末节里藏匿着的心思。”
说着唐觅起身,打了个哈欠,一把从后面抱住了铺床的楚尧,埋在他后背闷声闷气:“我始终害怕自己所获得的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陈年旧梦,我很害怕”
我怕醒来后,只剩下我独自一人守在那空荡荡的牢狱,而你仍旧是那身着红袍的状元郎,与我生死两隔。
最后一句话,她未说出口。
楚尧转身将她轻拥在怀里,将唐觅的手放在了自己脉搏之上,一跳一跳的。
“感受到了吗?”
唐觅手捏了捏楚尧手腕,认真道:“脉象有些不稳,身体无大碍。”
楚尧失笑了声,随后揉了揉她青丝:“不是。”
唐觅:“?”
“这是皮肉骨髓下我心悦你的呈堂证供,唐仵作感受到了吗?”
唐觅愣神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笑出了声。
楚尧仍旧说着,语气平缓认真:“楚尧心悦唐觅,喜欢唐觅,爱唐觅。”
他顿了下,低声凑在唐觅耳边:“如今口供人证,都有了,唐仵作明白我的心意了吗?”
唐觅实实在在感受着楚尧脉搏的跳动,紧盯着面前满目温柔的男子,满足至极。
她踮起脚尖,试探将唇贴了上去,手勾着楚尧脖子,笨拙得描摹着楚尧的唇形。
楚尧扶着唐觅腰,将她托起,他坐在床上,任由唐觅坐在他身上,另只手拂上她后脑,轻轻一带。
唇齿相接,吻到唐觅浑身瘫软一片时,楚尧才勉强松了手,他眸底一片深沉,不动声色移开了和唐觅的距离,将她放在了床上。
不等她反应,楚尧一把取过杯子,给她盖上,将被角掩紧。
唐觅眨巴了几下眼睛:?
楚尧摸了摸她额发,垂下了眸子:“我出去睡。”
说着便要离开,唐觅下意识扯住他手腕。
唐觅眼神略带闪躲,摩梭着他手腕:“外面冷,会着凉。”
说着往旁侧挪了挪:“分你个位置。”
楚尧眉心微挑,打量着唐觅,沉默了良久:“你……什么意思?”
唐觅缓缓抬眸看去,埋在被子下浅浅点头,无声的答复。
楚尧坐在床侧,静静看着唐觅,随后笑出了声:“你是觉得我能忍吗?”
“我没想你忍。”
楚尧眸底更深了些,低头吻上了唐觅耳畔,嗓音沙哑更甚:“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唐觅耳尖一阵酥麻顺着脊背往上爬,她下意识攀上了楚尧手腕,似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正气氛氤氲,烛光摇曳,墙面上,两人身影,一垂头虔诚又难耐得吻着,一微抬下巴迎合着,逐渐往下,埋在了颈侧。
朱窗外,房檐上的锐冰隐约有了消解的意思,水滴顺着瓦檐滑落,滴答滴答落在廊下。
楚尧忽然停下了动作,指腹发白捏着唐觅白皙的肩头,将她往后轻轻一推,原先冷彻的眸底,如今却看一眼便能灼烧心肺。
“早些睡,”说完楚尧不等唐觅答话,便整个人大步走出了阁外。
唐觅躺在床上,隐约回神,将肩头时才混乱中扯下的衣服拂起,鼻息间檀木香逐渐消散,唐觅蹭了蹭被角。
想起时才楚尧落荒而逃的样子,心头似被戳中了某个柔软的点。
那样清冷倨傲,运筹帷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也会有难以自持之时。
那个样子,那种情绪,那些话,他只会在自己面前展露,他这个人,完完整整只属于自己。
她如同偷偷进入了禁地,原以为那里寒冰彻骨,谁知竟是花开满城。
她私心的将那些花束种在了自己花园,窥探着独属自己的温柔浪漫。
她知晓楚尧在顾虑什么,但她无所顾虑。
她的夫君只有楚尧,也只能是楚尧。
无论生老病死或是天人两隔,她有楚尧的爱,便能劈山倒海,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