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连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有了止歇的意思,积在院内已经到人小腿,也该扫去,好让客人来时能方便进来。
到了冬日,原些在阁内放置的荷花荷叶都撤了下来,难为陈昱有心,特意选了几株尚好的仙客来放置在院内。
在一片雪景中,仙客来的玫红尤为明显,几人手拿扫帚将雪扫在一旁将其堆成雪堆。
小炎裹着棉袄跑了出来,脸冻得通红,滚了个大雪球,安在雪堆上,树枝一插,比人高的雪人现出了原形。
院中嬉笑声一片,唐觅手拿剪纸,正预备着剪些好看花样,将原先窗上的剪纸都换下来,客人见了也能眼前一亮,图个新鲜。
橘猫到了冬天更是畏寒,唐觅将之前小二的棉服给橘猫做了衣服,起初穿上去,猫像不会走路似的,不耐意图呲牙撕咬衣服。
唐觅一个眼刀看过去,它止住了动作。
“瓒食阁内,真是不管人猫,个个惧怕得唐姐姐不行嘞,”小二手揣袖口,见此幕揶揄道。
唐觅正怀里逗着猫,头也没抬:“哪有,我不比楚尧亲和多了?”
提起楚尧,唐觅眉眼都上扬了几分:“就他那一冷脸,你就恨不得钻地缝里。”
小二闻言啧啧了两声,手肘怼了奚悦一下,打趣道:“三句不离公子,唐姐姐莫不是想公子嘞?”
唐觅闻言摸猫的手一顿,从那日算起,楚尧已是四日未见着了,前些日子,季言卿还特来告知自己别去楚宅,好好呆在瓒食阁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唐觅心里着急,但面上却是半点不在意:“才没有。”
奚悦直接一把揽着唐觅脖子,笑脸盈盈道:“没有吗?今儿早那剪纸,各个都剪得楚公子模样,这几日的吃食哪次不是多留出一份?”
唐觅耳尖微泛红,别过了身子。
奚悦头一歪道:“可别和奚悦说姐姐要一次吃两份嘞。”
此话一出,阁内院子众人均笑出声,唯独小炎,手拿雪球一脸茫然,奶奶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正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些杂声,门前一晃而过个熟悉人影,唐觅眉心一凝,往门外走去。
只见神彧斋内,忽来了一波人,为首男子,面容漫不经心中夹杂着狠厉,冷扫着神彧斋牌匾,嘴里淡淡吐出几个字。
看口型应当说是:“华而不实。”
唐觅神情渐渐凝重,就连奚悦都看出了不对,往外望着:“这人是谁啊?姐姐认识?”
唐觅点了点头,并未答话,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差点让自己命丧荒野的温尚浅吗
他竟也从襄城来了平邑?
正想着,温尚浅忽然转身,目光陡然落在瓒食阁之上,唐觅忙侧头,别过了身子,隔着门缝注意着他动向,好在他未察觉到。
只见眼前男子缓缓扫视着瓒食阁门外,玩弄的眼神有一瞬僵硬和茫然恍惚,眼中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当日黄昏时,唐觅在阁内算着账本,嘴里不停念叨着,手上不住打着算盘,伏案过久,脖子连着肩膀酸疼的很。
她挺了挺肩背,背手锤着颈后。
忽然只觉肩侧陡然一松,一双手拂上了自己肩侧,动作不轻不重捏着,唐觅以为是奚悦,顿时松了口气道:“左边点儿,太疼了。”
肩侧的手更往左边,唐觅舒适的吁了口气。
身后之人忽然俯下身子,一阵檀木香顿时包裹而上,唐觅打着算盘的手一顿,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低沉温和的声音传来:“力道还行吗?”
唐觅意识到了什么,心头酥麻一片,猛地扭回头,见着楚尧那温润的面孔,想都未想,整个人一把起身扑了上去,埋在了他怀里。
楚尧眸光略怔,随后手指轻柔顺着她脑后青丝,带了些安抚的意思:“卧伏在京城一队的人马,遭遇了尚阳家围剿,死伤十几人,只能我去处理抚慰人心。”
唐觅闻言退出他身侧,面容担忧:“怎会如此?需要我帮忙吗?”
楚尧垂眸点头:“嗯。”
青胭宇面上是寻欢作乐的瓦子,到了后花园内侧阁楼里,却是被褥着地,躺着一群伤员。
唐觅只是看到那些奄奄一息,血迹染透的衣裳,心头便陡然一紧,忙拿出怀中针灸药包,蹲下身给其把脉。
季言卿和陶潜陶儒众人在外面忙着照顾伤员。
唐觅手拿绷带给其绑着伤口,紧皱眉头:“怎会伤成如此模样?”
“原先是为了去组织起义,将尚阳家暗自征兵抖露给朝廷,但却被尚阳家提前埋伏截下,我知晓后立刻带邹夜,和其他寨人去救他们,但没想到伤亡那么多人,邹夜也有心无力,只能先将几个伤亡较轻的带回,给你救治。”
唐觅手上动作不断,抬眼道:“你有受伤吗?”
楚尧捏着腰上海棠玉佩,垂下眸子:“我无事,只是见到那么多死尸,不免心寒,只觉对不起他们,把他们带入寨,却没能保他们一世平安。”
唐觅手顿了顿,将伤员扶起,让他靠在床头,银针刺入其额前,那男子猛然松了口气,转而胸口郁结黑血喷出。
唐觅那手帕擦拭着,如同自言自语般:“那些人呢?应当被衙门带走了吧?”
楚尧点头,看向那男子的伤口,眸光凌厉:“我不会让他们尸骨葬生他处的,再等等,我定会将衙门付出代价。”
唐觅握着银针的手一顿,随后道:“我也是衙门中人,当初我不知晓这些事,每次衙门带了那么多人,供我和师父解剖和验尸时,我每每都在想,那些尸体上成片嶙峋的伤疤是如何所成。”
唐觅轻声道:“那些人里,或是手指粗糙脊背弯曲,手腕常年握着锅铲的伙夫,或是手腕粗壮,肤质红糙的铁工,也有些衣服里还放着妻子绣的柳叶合心香包的夫君,或是怀里带着刚出生孩子金锁的父亲。”
楚尧越听眉心蹙地更深了些,捏着手紧了紧。
唐觅给床上那人处理着脚腕伤口,轻声说着;“我也是傻,当初看着那么多普通人尸体身中剑刃被送入衙门,竟也无半分起疑,若不是你兄长之事后,我怕到死也得被蒙在鼓里。”
楚尧沉默看向唐觅。
“衙门罪大恶极,让人厌恶诟病,但衙门众人多得是不知晓的,不知情者罪不至死,凡事我也主张留有余地,方能运筹帷幄。”
唐觅看向楚尧,他仍旧沉默着,似听不出唐觅话语内里的意思。
她见状轻叹了口气,安抚抬手捏了捏楚尧手臂:“我话止于此,但这只是我个人观点罢了,我未曾经历过你们所经历,自然无权干涉一切,但也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说这些,只因你是我心爱之人。”
楚尧深深看了唐觅一眼,轻闭了下眼睛,示意他懂。
今儿一天,楚尧和唐觅一起在青胭宇伤员中忙活了一宿,青胭宇房屋都给了伤员住,他们虽忙到大晚上,也只能回瓒食阁。
唐觅手挽着楚尧手臂,迷迷糊糊往楚尧一侧倒:“累!”
楚尧一言未发,下一秒,唐觅只觉自己整个人被拥入怀中脱力,楚尧将她稳稳抱起走着,唐觅一笑,安心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有一刻,画面逐渐与之前在芍药花丛中被蛇惊到那晚逐渐重合,其实也不过是三月前,却仿佛过了很久了。
“我一直都未曾问过,你那晚为何躲在芍药花丛,”楚尧目光看着前方道路问。
唐觅回想起那晚之态,还有些莫名羞耻,偷看别人读书,还如此蠢笨造了暴露。
她自不会承认实情,装作无常:“芍药花开得真好,我去采花。”
楚尧闻言嘴角不易察觉轻勾了下,语气仍旧平淡:“那间屋子潮湿闷热,我向来不愿在那读书。”
唐觅下意识:“哦。”
等过了很长时间,唐觅才陡然明白过来,楚尧话中的意思,他早知晓自己在那里偷看,所以故意去那屋子读书?
唐觅恍然大悟,一把勾住他脖子,往下一带:“你勾引我?”
楚尧见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轻笑了声,挑眉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架势。
唐觅眼里闪过丝促狭,下一秒整个人在楚尧怀中起身,左腿勾住楚尧窄腰,右腿再上去,手往他脖颈后猛然一用力。
她挂在了楚尧身上,两人鼻息交织着,楚尧眸底暗沉。
唐觅目光不加掩饰的落在楚尧薄唇,就是不贴上去,软声道:“你就是个小狐狸精,只管撩拨,不给我名分。”
楚尧声音带着蛊惑,极为暗哑:“现在给了,你还想要什么。”
说着他薄唇便要贴上来,唐觅忽然往后一退躲开,夹着楚尧腰的腿更紧了几分:“大街上的,你不怕你楚尧清洁名声给毁了?那么多闺中女子,不知多少”
还未等她说完,便感觉唇上刺痛一片,楚尧细细摩梭着她朱唇,惹得唐觅霎时软在了楚尧怀里,时才的“威风”如过眼云烟。
过了片刻,楚尧缓慢移开了两人距离,手放在唐觅腰上,像安抚小猫般摩挲着:“话多。”
唐觅此时是半句话说不出来了,软着身子,只能任由楚尧抱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