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说完这些话，楚尧便先离开了，说是寨中还有琐事需要他处理。
她走后，唐觅一人顺着时才走过路留下的脚印，原路折返，风雪不停歇飞扬在她眼前，钻入她脖子，惹得她缩了缩肩。
时才楚尧那些话，仍旧回荡在她耳边，她脑中混沌一片，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只能仍由原先那些情绪缓缓冒头而出。
回到瓒食阁门前，忽然见着一些官府衙门的人，围在对面神彧斋，不知在折腾着什么，之间来来往往许多行人都在往里探看着。
话说着神彧斋，自从上次自己被韩珣派来的人所伤，就想着哪日趁早将韩珣解决掉，也算是为民除害，但却也总找不到这人去向，加上这几日事过多，便抛诸脑后了。
但看现如今这架势，莫不是韩珣又给衙门惹出了什么事端？
正想着耳边传来官衙声音：“都让开都让开！”
“臭死了！”原看热闹的小孩忙捏住鼻子，往母亲怀里钻。
旁侧那些人不知见了什么，忽然惊叫出声，忙捂住孩子的眼睛：“没事没事。”
还有些痞子不怕事的，往里挤着看，见状冷嘶一声，转而笑话般道：“尸体都发臭了，怕是死了好几日了！啧啧啧死的还是官府的人嘞！”
唐觅隔着这么老远，也隐约闻见些许尸臭，下意识皱鼻看去，只见一血肉模糊，分不清人样的男子被人用担架抬了出来。
唐觅取下腰间手帕掩鼻，打量着走上前，挤进一堆看热闹的人群里，目光落在那男子腰牌上，几乎一瞬，唐觅意识到，这死人竟是韩珣。
“怎会如此”
唐觅扫过他这一身，面目狰狞间，睁着眼睛，眼球凸起，恍若在害怕着什么，胸口处往下半寸有利刃所伤，手腕黑青有磨损擦伤，应当是被人捆绑了数日，指甲断裂，十指连心之痛。
唐觅如此看着，眉心皱得越紧，目光顺着他腰腹往上，落在韩珣皮肉浮起的额心
倒像是被水泡浮囊了似的，唐觅想到此处，眉心陡然一跳，是滴水之刑。
能用到如此刑法，将人折磨致死，还需要再带回神彧斋，向衙门示威，以立威信的，怕也只有寨子里的人了。
唐觅意识到滴水之刑时，眼前就早已浮现了一人身影，有时自己见多了他现世儒雅之态，俄而竟会忘了他前世模样。
他应当是在为自己报仇，也难为他惦记着，韩珣母子罪大恶极，早已该死，倒是脏了楚尧的手。
想到此处，唐觅裹紧了些衣袍，转身回了瓒食阁。
瓒食阁内人满为患，不少人在讨论着对面神彧斋的事情，还有些人在猜测着衙门这次得派谁来管铺子。
唐觅进门便脱掉了大氅，直接进了档口给客人添茶。
奚悦在一旁和嬷嬷和面，见着唐觅进来了，来回扫了她一眼，没忍住道：“唐姐姐，你知晓吗，韩珣没了！就是不知是谁干的。”
唐觅笑了，知晓奚悦这包不住火的性子，只摇头道：“坏事做多了，总得被找上门。”
说完抬眸扫过这一屋子客人道：“不管是谁，都是为民除害了。”
奚悦点头：“那是自然。”
外面也不知季言卿什么时候来了，正忙着在柜台前收银，笑意盈盈，朝着档口内的唐觅一笑。
唐觅摇头一笑：“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早来了，你刚走就来了，”奚悦和面的动作慢了些道。
唐觅不住看着牌号，将手里那清茶往杯子里添着。
“唐姐姐，言卿哥哥他不好吗？”奚悦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唐觅倒茶的动作都一顿：“嗯？为什么这么问？”
奚悦往盘子上摆着糕点，装作闲聊般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言卿哥哥对唐姐姐真的很好，可是唐姐姐似乎对他没那个意思。”
唐觅放下了手上茶壶，将茶杯放置好，移出档口，随手摇了下铃铛：“叁肆！”
不一会儿就有客人取走了茶水，唐觅这才擦了擦手，转身道：“嗯，他是待我不错，但有时候，人就是贱骨头，总喜欢那些难啃的。”
奚悦闻言笑了：“姐姐是在说楚公子吧？”
唐觅挑眉，大胆承认：“嗯！他最难啃，但”
唐觅回想起从认识楚尧到如今这大半年，心底隐约泛起些暖意：“很值。”
奚悦细细想来，点头：“是！楚公子也对姐姐好，只是看上去总是很凶，所以奚悦不喜欢，不像是言卿哥哥，生了张笑面，看着就让人亲近。”
唐觅笑了，表情纠结：“凶？没有吧？”
“那是对姐姐，对我们冷着个脸，我可不敢和他多做交流，也就姐姐敢，”奚悦皱了皱鼻子。
唐觅想起最初和楚尧相识时，自己也是如此不敢和他靠近，总得提防着楚尧情绪，不过，他倒是也纵着自己，不然自己有时如此不知轻重，早已被赶走了。
想起时才楚尧在雪地里说的那些话……
她曾如此期盼着楚尧朝自己迈出那一步，但真到了那一天，她反而不知该如何抉择了。
到了闭门时，忽然陶潜陶儒来了阁内，手里还牵着一小男孩。
唐觅眸光一亮，放下手上东西走了出来：“小炎？你们怎么带他来了？”
季言卿往外走了出来，随意一笑：“是楚尧让带来的吧，除了他，也没人有这份心了。”
“小炎无父无母，寨主让收拾出屋子给小炎和他奶奶住，以后小炎就养在我们这儿了，”陶儒道。
唐觅神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楚尧用意，想来他应当是在听到了白日里，小炎和自己在院内说的那些话
唐觅往后看了几眼：“小炎奶奶呢？”
“放心，派人去接了。”
唐觅闻言这才安了心。
“多谢唐姐姐肯收留我和奶奶，”小炎乖巧道。
唐觅笑着摇头：“不应该和我道谢，等我们的大主人来了，你亲自和他道谢怎样？”
橘猫正这时，从唐觅腿侧穿过，蹭了蹭小炎的腿。
小炎欣喜得将橘猫抱起：“它怎么在这儿？不应当在水镜台吗？”
“你认识这猫呀？”
“认识！没人要的乞丐猫，”小炎笑着挠头：“和我一样。”
季言卿也蹲下身，捏了捏小炎脸道：“如今这猫，还有你，都有人要了，就不能说自己是乞丐了，小炎也是有家的人了，不仅这里，青胭宇，千羽阁，你去哪都可以，只要报你唐姐姐大名，哪里都是你的家。”
小炎听了很是惊讶，看向唐觅的眼底难掩震惊：“唐姐姐这么厉害吗？”
唐觅瞥了季言卿一眼，摇头无奈道：“别听他瞎说，好了，先和奶奶回去收拾东西，洗洗手，一会儿准备吃饭。”
小炎笑着点头，陶潜陶儒将小炎带了下去。
唐觅起身暗自嘟囔了句：“还挺用心。”
“嗯？你在说楚尧吗？”季言卿道。
唐觅清了清嗓子，没再答话。
季言卿坐在凳子上一摇一摇着，手上随意握着茶杯轻晃着：“他待你确实好，所以……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
季言卿忽如其来的一句话，惹得唐觅失了分寸，脚步踉跄。
季言卿见状大笑了几声，桃花眼弯弯扬起，腿随意翘起磕着凳子，一副风流又桀骜不驯的模样：“你们俩这来来回回，谁看不出来啊。”
唐觅擦了擦手，坐在了季言卿旁别，随意抓了把桌子上瓜子道：“你倒是看得清。”
季言卿起身，随意吹了个口哨，头也没回，晃荡着往外走，腰间那玉兰佩随着动作起伏，格外引人注目。
他摆了摆手：“罢了，回家歇息去咯。”
唐觅看着季言卿时才倒的茶，满满一杯，溢出杯口，一口没喝就离开了，像是故意寻着玩乐似的，她摇了摇头。
夜里，唐觅正要上楼，听见旁侧朱窗似有人拿着石子扔着，唐觅披好大氅，推开朱窗皱眉往外看去。
只见透过树杈白茫茫一片中，楚尧站在雪天里，大雪飞扬，他怀里抱着橘猫，月影朦胧，见唐觅朱窗内透出的光亮，隔着树荫和她相视一笑。
温润又让人安心。
“你怎么来了？”唐觅刻意压低声音朝外喊着。
楚尧朝怀里橘猫看了眼，又看了眼唐觅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
唐觅心头也猜出了个大概，这橘猫向来喜欢乱跑，怎得今儿还偏钻楚尧家里了
她闭上朱窗，将衣服穿好裹紧，走下阁楼给楚尧开了门。
大门浅浅开了个门缝，唐觅歪头往外一望，忙往里挥手：“快进来。”
楚尧见状摇头一笑，至于如此吗
唐觅披着白色大氅，青丝披肩，未施粉黛的脸庞在月色下显得更为白皙，玉手搭上楚尧的手臂，来回摸了摸：“冷吗？”
楚尧将怀里猫递给唐觅：“我不冷，但它应该挺冷，以后夜里还是给它寻个暖和屋子关起来吧，省得乱跑，又给冻着。”
唐觅摸着猫，抬下巴逗着：“走吧，给你关起来！”
橘猫抖了抖：“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