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当晚,原刚风寒发热见好的唐觅又一次光荣地趴在了床上。
楚尧端着热水毛巾,还有邹夜刚磨好的药草走上楼。
盆里还冒着热气,楚尧似是感觉不到般,双手直接伸了进去涮着手帕,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微泛红。
唐觅盯着那手看了半晌,不自觉喉咙竟动了动。
“脱衣服。”
唐觅:?!
楚尧甩了甩手上的水,抬眸看向唐觅,神情平淡地看不出半分波折。
唐觅假笑了几声,你是怎么义正言辞说出这种话的
唐觅趴在床上,从楚尧背着她回来,将其一把放到床上到现在,她僵硬着身子一直笔挺着,只是稍挪动下姿势,腰间都隐隐作痛。
“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下,”唐觅犹豫道。
唐觅就这样和楚尧对视了十几秒,两人默契地移开了视线,空气中诡异地安静。
过了片刻,耳边传来脚步声,楚尧走近,唐觅仍旧趴在床上无法动弹。
楚尧弯腰伸手,将两手放在唐觅腰侧撑着力,距唐觅也不过半尺余,他垂眸轻声道:“抱我。”
唐觅虽知道楚尧是让自己抱着他,好方便起身,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再配上那张清冷寡欲的脸,怎么都让唐觅心尖一痒。
她手圈住楚尧脖子,整个人挂了上去,楚尧缓缓将她撑起。
唐觅鼻息间全是楚尧身上淡淡的檀木清香,她侧过头几乎埋在楚尧颈侧,耳尖和楚尧耳垂缓缓擦过,两人动作都顿了一瞬。
麻意顺着脊背爬过,让她不知觉浑身一颤。
楚尧将她扶起后,两个人忽然都没了动作,耳边微风拂过朱窗树叶惹得沙沙作响,两人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拥抱在一起,却没人舍得撒手。
如同那日在衙门前一般,两人相拥着,直到伞外雨水渐小那日雨中短暂的温情恍若重现。
唐觅缓缓闭上了双眸,试探地抱着楚尧的手又紧了紧,她明显感觉到楚尧放在自己腰侧的手动了下。
逾矩了她知晓自己逾矩了。
她正想收回手时,楚尧忽然握着她腰侧的手紧了紧,唐觅呼吸猛然一滞,下一秒楚尧往前靠了靠,整个人将她圈住抱了抱,手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腰侧。
只是一瞬,他便又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拿出旁侧枕头,垫在唐觅腰后。
唐觅怀中顿时空落落的,如同她那上下摇摆不定的心,她知晓楚尧对她定动了男女之情,可他似有所顾忌般,次次逃避
转而又像是怕自己伤心似的,再给颗糖吃。
“你又这样,”唐觅垂下了发髻,轻声道:“你总是如此。”
她没将话说清,但楚尧却听懂了,他缓缓褪去唐觅身上外衣,缓声道:“雾浓时,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氤氲暧昧的,但若是你强行让雾散去,露出来的只会有不堪斑点,那倒不如雾里看人。”
唐觅抬眸不解道:“可人和人相处最重要的是坦诚相待。”
楚尧手指解着唐觅腰带,垂头道:“嗯,坦诚相待后,一般人都会说这么一句话。”
“什么?”
他轻抬眸,略带玩趣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正这时,窗外一阵凉风袭过,唐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不出声了,缓缓撇开了头。
楚尧走过去,将朱窗紧闭。
“那你能一辈子躲在薄雾里吗?”唐觅执拗问。
楚尧朝窗外看了眼,扫过那朦胧月色:“薄雾散去,一切也就该收心归位了,这几日……算是我借来的。”
唐觅看不透楚尧,盯着他背影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唐觅,相比困在薄雾里摸不清方向,不如离了着薄雾,”楚尧忽然出声道。
“我不。”
她不愿如此,她好不容易才离这层薄雾更近了些,她马上就能揭开这薄雾的面纱,拥抱自己心爱之人,为何要现在放弃。
她才不,楚尧是胆小鬼,她不是。
楚尧叹了口气,没再接着说下去,头也没回,背对着她道:“剩下的衣物你自己脱吧,好了叫我。”
唐觅也不想再和他争论这些事,她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楚尧若是偏要如此,她便偏要和他耗着。
她解着衣服,往旁侧一放,直到只剩下一肚兜时,才背对着楚尧,露出腰线缓声道:“好了。”
楚尧转回身子,捏着毛巾的手,指腹微微发白,他刻意避过视线,唐觅腰间已泛红,看来闪着腰那一下不轻,他将毛巾轻敷上去,热气蒸腾,唐觅嘶了声。
“疼吗?”楚尧道。
“不疼。”
楚尧目光落在唐觅肩侧那结痂的伤疤上道:“留疤了。”
唐觅侧头朝伤口处一瞥,点头:“嗯。”
“下次出门最好还是带把利刃为好,”楚尧将药草悉数附在唐觅腰侧道:“银针终究不能防身。”
唐觅眉心轻皱,她从未和楚尧提起过自己是被人所伤,楚尧又怎会知晓当时知晓此事的只有陶儒陶潜和自己。
陶儒陶潜不是季言卿手下的人吗?莫不是季言卿告知楚尧的?
那楚尧和这三人又是何关系,楚尧和季言卿难道只是单纯的朋友吗?
唐觅脑中顿时乱作一团,楚尧叫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楚尧打量了她一眼,收拾着毛巾和水道:“敷好了,你先穿衣服吧。”
说完他便端着水走了下去,唐觅紧盯着楚尧背影,心头千万疑问难以分解。
翌日一大早,邹夜仍旧埋在一堆草药里忙着,唐觅扶着腰走了过去,坐在一旁,拿起草药放于鼻尖轻嗅着。
“这次瘟疫主要症状是发热咳嗽,”唐觅寻着那草药道:“甘草和生姜有生汗驱毒之疗效,相比能一用。”
邹夜闻言抬眸,赏识般道:“你们仵作如今也精通医者之道了?”
唐觅一笑,帮邹夜挑着可用草药道:“原仵作只需了解穴位器官即可,但我师父对医术深有研究,连带着我也学了些,但还是专研不深,只能在针灸上用些法子。”
“你会针灸?”邹夜放下手上草药抬眸道。
唐觅不解道:“嗯。”
“那你正好能帮我一大忙,”邹夜将被手上杂草拍去道:“算上今天,你在这儿呆了也快五天余了,你感染的病毒应当是不会复发传染了,明日和我一起去趟青胭宇。”
唐觅懵了一瞬:“青胭宇?”
邹夜竟也知晓青胭宇?可那不是季言卿的地盘吗?所以邹夜和季言卿也是相识的?
想到此处,唐觅抬眸下意识往地里扫了眼,却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了。
“楚尧呢?”
邹夜头也没抬道:“他有事,先回去了。”
唐觅闻言眸底暗淡了一瞬,她下意识抱紧了自己身子,回想起昨晚两人的交谈,她步步紧逼,而楚尧不紧不慢的躲闪。
她知晓,楚尧又逃走了,如同之前。
当天黄昏时,季言卿推着个木头轮椅来接她时,她有一瞬间是拒绝的。
“来,坐上你的宝座,带你回家,”季言卿一脸明亮,拍了拍那轮椅。
唐觅手里摆弄着草药,犹豫道:“你确定这轮椅不会把我这腰给颠断了?”
季言卿眉心轻挑,在唐觅和轮椅之间扫视了几眼:“那要不我背你?”
“好了,走吧,”唐觅闻言麻溜儿地坐在了椅子上,怀里抱着些衣裳和邹夜递给她的各种草药。
季言卿朝着屋内随便喊了句:“我先带她走了,谢了邹叔!”
说完就推着轮椅往外出,唐觅手扶着腰,暗自咂摸:“邹叔?不过那年纪却是也该叫叔”
“嗯?”季言卿道:“你自己在琢磨什么?”
“邹夜和你相识?”唐觅问。
山路不好走,季言卿停下轮椅,把前面那几块碎石,随意踢到一旁道:“嗯算是我叔叔。”
“哦”唐觅摸着下巴又道:“我似从未听过你提起过你家人。”
季言卿踢着石子的动作一顿道:“该你知晓时,自会让你知晓。”
唐觅见此路走不通,转话头又问:“那你和楚尧是怎么相识的?这你总能告诉我吧。”
季言卿慢步走着,重新推着轮椅:“我和楚尧?”
他忽然在她身后轻笑了声,似在细想般,缓缓道:“六岁那年认识的,我饿没钱吃饭,他带我吃了顿饭,就这么认识的。”
季言卿没钱吃饭?唐觅扫过他这一身装束,实在不像没钱吃饭的样子,她知晓季言卿在有意隐瞒些细节,识趣地没再多问。
季言卿将她推到山下,让其上了马车,辗转了两个时辰才到了平邑。
如今平邑瘟疫好在得到了短期控制,听季言卿说,是他们将青胭宇暂时闭门供给得瘟疫之人休息,才免于人心惶惶,惹得瘟疫横行。
只是如此,毕竟是沾染过瘟疫的瓦子,今后青胭宇的生意必然会不如从前
“你如此做,当真是有心了,”唐觅放下马车帘子道。
季言卿手上把玩着时才从路旁折下的芦苇道:“能帮就多帮些,就当积福了。”
“若衙门有你一半儿的心,怕百姓也不必受此疾苦,”唐觅语气强硬,皱眉道。
季言卿闻言冷嘲一笑,将手上那芦苇荡,依数顺着帘外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