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回了瓒食阁后,唐觅将衣服褪去,露出半个玉肩,伤口处还在断断续续淌着血,她勉强背手包扎着伤口,眉头紧蹙着,时不时被疼地冷嘶几声。
连着几日的头昏脑胀,惹得她脑后一阵耳鸣,如此僵着一个姿势,太阳穴扯着瞳孔都一疼一疼的。
伤口这么深,得缝针了
唐觅点上旁侧烛台,火光氤氲下,那半片香肩白皙中透着些暖意,唐觅束起的青丝散落肩侧,她勾着手臂,将青丝从耳后绕过另一侧,防着那青丝沾到伤口。
她拿出针穿引着绢丝,侧头察看着伤口:“这伤口位置这么刁钻”
她放下针线,随意拿了个披肩松松散散遮着肩侧,打算去隔壁找奚悦来帮忙。
唐觅一开门,只见楚尧离自己不过一寸近,他轻握着手举起,似正欲敲门般,见着唐觅,眸光难得怔愣了瞬,眼底闪过丝亮光。
“公子?”唐觅轻声道,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手护住了松散披着的衣裳。
楚尧察觉到她的动作,眸底微深,眼前之人未施粉黛,青丝杂乱铺撒肩侧,衣服散露出半个侧颈,面色不知为何有些淡淡潮红,连带着她瞳孔都微微泛红,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
“失礼了,”楚尧背过些身子,垂眸淡淡提醒着她:“衣服。”
唐觅眸光暗淡了些许,她心头不由得回想起那夜在花丛中所见,心头的酸涩感泛在嗓眼,她喉咙动了动,故作平常拂起肩侧衣裳:“公子怎得来了?”
楚尧闻声眉心不易察觉轻蹙了下,她语气淡了些许,眼底也不似平常般见着他会泛起波澜。
算起来,他和唐觅已快半月没见了
楚尧手上的牛皮袋子摩梭着轻响了下,唐觅垂下眸子,看着楚尧手里包好的糕点,鼻腔发出声轻嘲。
“我来取糕点,”楚尧眸光淡淡的,没有丝毫情绪道:“半夜里有些馋甜食了。”
唐觅嘴角勉强一笑:“嗯,公子既已拿到了,便早些回去吧,夜深了。”
楚尧缓缓抬眸,和唐觅对视着,过了片刻才道:“你风寒可好些了?听你说话还是有些鼻音。”
“好,”唐觅将肩侧那衣袖往上又扯了扯,语气平淡无半分波动,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之意。
楚尧自也察觉出唐觅情绪不对,但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过问,只怕失了分寸。
两人就那么相对而站,廊里时不时还能听到朱窗外微风过境沙沙作响之声,晃得唐觅屋内那烛影幢幢,旁侧衣架子的光影落在唐觅和楚尧两人之间,泾渭分明。
忽然唐觅抽了抽鼻子,她垂着头,似是示弱般轻轻开口:“来都来了,进来吧。”
楚尧手指蜷缩了些,头脑中原些建立的理智有瞬间模糊,随即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欲踏入门槛的步伐。
唐觅抬眸细细看着楚尧从额角到唇间,扫过他脸颊每一丝每一寸……
不自主地,她手指缓缓伸出,轻勾着楚尧腰间那玉带,往里一带,动作很轻很轻,但楚尧却被一下勾了进去。
唐觅伸腿揣了下门将其关上,瞬间整个屋子隔绝了走廊冷风,衣架光影被楚尧全然挡住
楚尧眉心微蹙,紧盯着唐觅,略显打量。
唐觅往前走了几步,步伐婀娜,和平常之态全然不同,她坐在烛火旁凳子上,背对着楚尧,将肩侧青丝拂过一旁,随即玉指勾着披肩缓缓褪去,露出白皙宛若玉脂的香肩。
她缓缓侧头,光影晃着她的侧脸:“帮我。”
楚尧站在门前,蜷缩着的手指轻颤了些,他喉结轻动,眸底渐深却未动步。
他心底十分知晓,他和唐觅不该如此
唐觅背对着楚尧,眼底的落寞更深了些,她原先略显紧绷着的肩侧,陡然松了些,微乎其微叹了口气,眼底红润。
她似忽然清醒了般,局促解释着:“我”
楚尧直接打断了她道:“我帮你缝针,你忍着疼。”
唐觅一愣,紧攥着肩侧衣袖的手松了些。
他怎得又肯了
楚尧眉眼冷清,但不知为何,当他走近时,也许是灯影晃动,竟觉得他眼底泛红似在隐忍。
他将旁侧那穿着绢丝的针,放于烛火上烘烤了一阵,随后将衣袖挽起,看着那虽已处理过,但仍旧往外慢慢淌着鲜血的伤口,眉心紧蹙。
伤口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格不入,这么深怕是要留疤楚尧想到此处,眼底闪过丝阴冷。
唐觅不知为何肩侧有些颤抖,楚尧眸底闪过丝担忧但语气仍旧淡淡地:“忍着。”
唐觅蹙着眉头,眼睛用力闭上,点了点头。
整个过程,唐觅都只是紧咬着牙根,即使她额前早已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指尖痉挛,眼底霎红一片,却也不见她半滴眼泪,倔强又让人心疼。
楚尧将针线放下,擦拭着唐觅肩侧溢出的血珠,另只手轻抚着唐觅的额发似安抚般。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伤成这样?”唐觅擦拭着额角的冷汗,有气无力道。
楚尧将旁侧唐觅褪去的衣服递给她:“你想说自然会说,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
唐觅闻言眸光微颤,垂下了眸子,看着楚尧递来的衣裳,却迟迟未接过:“我若是不愿穿呢?”
楚尧闻言眸底难得一怔,随即垂下了眸子,将那衣服放在了一旁:“随你。”
唐觅忽然一笑,手撑着那下巴,就那么盯着垂着眸子非礼勿视的楚尧,只觉好笑,原楚尧也会有如此不知该如何适从之时
“你抬眼,”唐觅声音带着些蛊惑。
楚尧缓缓抬眸,眼底暗沉一片,手放在那桌侧缓缓收紧。
“我好看吗?”唐觅略抬了抬下巴,带着几分打趣之态。
面前女子露着半片香肩,青丝散乱,眉眼勾人更显得妩媚,楚尧几乎是一瞬间垂下了眸子。
唐觅眼底沉了瞬,眼神缓缓落在楚尧腰侧那海棠玉佩上,前些日子积攒的不解在深夜里更为汹涌,急需个宣泄口。
她淡声开口,略显不解道:“楚尧,你当真是看不出我半分”
话还未说完,楚尧抬眸紧盯着唐觅,微眯了眯双眼,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
唐觅接收到了楚尧视线,默契地及时止住了话头。
有些话说出来就相当于亲手撕开了那层暧昧的蒙纱布,无人知晓那层布料下是什么,但极有可能这话一说出口,他们便就此毫无干系了
楚尧不知为何唐觅这几日如此沉不住气,让他也有些无所适从,甚至于差点儿被她牵着走。
唐觅心底陡然一松,她背过了半张脸,似转移话题般轻声说了句:“疼。”
他走了过去,缓缓抬起手臂,欲碰未碰间,轻轻放在了唐觅额发揉了揉,安抚道:“哪疼?”
唐觅垂着头,低声嘟囔着:“手疼,头疼,胳膊疼”心尖也扯得疼,最后一句她未说出口,只在心里念叨着。
唐觅头微往后侧了侧,恰好躲开了楚尧放在她额发的手,她垂眸摇了摇头:“你回去吧。”
楚尧手指蜷缩缓缓收了回去,知晓唐觅此时情绪不佳,不愿和自己多做交流,而且她也应该自己好好反思下今晚的出格。
楚尧淡声道:“嗯。”
楚尧转身出门,刚到门前,唐觅又开口道:“今后便一直让小二送食吧,瓒食阁忙,我凑不开空,公子也是,无事便别来瓒食阁跑那一趟了”
她顿了顿才又开口:“省得打扰公子温书。”
楚尧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他眼底一沉。
唐觅这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了早该如此了,他们本就不该有过多牵连的。
“好,”楚尧轻声开口,无半分留恋般出了门。
关门声响起,阁内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唐觅缓缓走到了床前,躺下将自己抱作一团,怔愣盯着一处发呆
憋了很久的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沾湿了枕头。
她心悦楚尧是真心的,她原以为楚尧至少也是有那么半分心悦自己的但终究却也只是自己所念所想罢了,即使自己低在尘埃里,楚尧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深秋芍药丛那一晚袭入身体的寒气,惹得她病了些时日,再加上伤口发炎,这几日在铺子里,她只能收个银,手臂连茶壶都握不起。
季言卿不知为何这几日忽然得了空,日日来瓒食阁陪着她,也不嫌烦,总是能揪着一两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叨叨她半天。
“唐觅!”季言卿擦了擦手,放下手上茶壶跑了过来:“风寒刚好了些,就穿得如此少,你当是过夏啊!”
唐觅上下扫了自己衣裳眼道:“还好吧。”
季言卿揽过她肩膀,带着她上楼,从柜子里取出件披风扔给了她:“披着!”
唐觅无奈笑了笑,将衣服穿好。
季言卿明亮一笑拍了拍手:“走吧,你下去看着客人,我忙着。”
唐觅见季言卿这一身短衫宽裤的模样,和初见他时简直是大相径庭,那时他身着靛蓝色长袍无半丝粉尘,浑身上下随便拿出个饰品都价值千金,说句话那语调给人一副不着边际的风流之感。
如今放下了那副架子,倒有一副少年意气,鲜衣怒马之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