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唐觅给楚尧送完食回了铺子,刚一落座便叫着小二来了她面前,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他。
“唐姐姐这是干嘛?”小二愣住了。
唐觅手划着杯盏道:“今日去乡间找十几二十个人,让他们去聚龙斋,醉宵楼,碧苑轩。”
小二闻言一惊道:“这三个都是衙门的食铺子啊,怎得个事,是要去砸生意?”
“不是,”唐觅嘴角浮上些玩味的笑意道:“去给他们送生意。”
小二这下更懵了,挠头道:“送生意?”
唐觅手指勾了勾,示意小二凑近,然后在他耳边交代了一阵。
小二恍然大悟般眼睛瞪得老大,过了片刻,他拿过银子道:“小二知晓了。”
翌日亥时左右,奚悦不知见了什么忙从阁外忙跑了回来,进了唐觅屋内。
“唐姐姐,唐姐姐,那韩珣来了!”奚悦急道:“他怎得又来了?”
唐觅手握着毛笔正写着字,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握着笔的手顿了下道:“安心,今儿他可没空搭理我们。”
唐觅不紧不慢写完最后一字落笔,起身走过去推开朱窗,往外望着。
只见韩珣身着一身衙衣,腰间配着长剑,身后带着几个小吏在那崔氏铺子门前转悠。
崔玉见着那衙役忙从阁内跑了出来,手上还捏着那几锭银子,往那韩珣的手里偷摸塞着。
奚悦张望着道:“他竟是来找崔氏的?”
唐觅目光落在那银子上,冷笑了声,将朱窗合上了,她连想都不用想,这韩珣收了银子怕是就了结了崔氏在吃食里掺杂五石散之事了。
但幸好他收了,他若是不收,她反而不知该如何告上一状了。
她扫了眼自己时才所写状书,将其折叠好放置在信封内,再将昨日陶儒带回半块含有五石散的点心,放食盒内连同那封书信。
“唐姐姐要干嘛?”奚悦问。
唐觅握着食盒的手一紧道:“回衙门。”
说完便将散落肩侧的发髻束成了高马尾,随手取下斗笠一戴,没等奚悦反应过来,便出了瓒食阁,直奔着衙门去了。
她一身黑衣,在黄昏将暗时仿佛隐没在了角落,她麻利得去了衙门后宅旁,她扫过四周,见没有人,直接顺着围墙两步爬了上去,轻轻跳下,直奔知县内阁。
透过那朱窗外砂纸,只见着那知县紧蹙眉头训诫着下属,嘴里不住说着巡府几日后下乡之事。
唐觅闻言鼻腔发出声轻嘲,果然不出她所料,这知县向来是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
如今怕正是最心烦气乱的时候,若此时他见着自己这一纸文书那这出戏才好看。
唐觅将那食盒放置在门前,扫过四周动静,轻叩了下门,随后顺着那二层阁楼栏杆处侧翻了出去,到了衙门后花园。
耳边由远及近传来阵开门声,唐觅运筹帷幄般嘴角浮上丝浅笑,拍了拍手,慢吞吞往回走着。
微风拂过她的斗笠,浅纱轻扬起,拂过她的鼻尖,她眉目阴冷间倒是给人几分楚尧之态。
当晚,陶儒和陶潜从后院进了楚宅。
“寨主,”两人拱手行礼。
楚尧不知是从哪弄来的白鹦鹉,夜色下,显得鹦鹉毛发更加柔亮,他随意逗弄着,随意道:“如何?”
陶儒答道:“唐觅先是让小二去找了十几个人,在各个铺子里闹事贬低衙门铺子所做吃食并未有崔氏所做精致,故意惹得当时在铺子里的韩珣注意,韩珣叫几人过去问话时,又故意向韩珣透露崔氏铺子掺杂五石散。”
陶潜接过话道:“韩珣得知此事后,去崔氏视察,知晓了其中内里,但却被崔玉那几锭银子挡下了”
他顿了顿才道:“然后唐觅独自去了衙门,将所写一纸书信和掺杂着五石散的半块糕点匿名交于了知县。”
楚尧闻言笑了声,放下了手上那逗弄鹦鹉的吃食,眼神微眯了眯道:“真是聪明。”
陶儒和陶潜对视一眼道:“确实是聪明,在这巡府视察的紧要关头,故意引得韩珣入局,然后再反告他一桩,知县见着信中所写,必得雷霆大怒,崔氏和韩珣都得收到处罚。”
楚尧垂眸轻笑了声,虽这知县贪得无厌,但经唐觅在信中作威作福威胁,匿名恐吓,想必这知县也得秉公处理
一次性解决掉两个人,真是聪明。
“韩珣呢?”楚尧看向陶儒道。
陶儒挑眉随意吹了个口哨笑道:“还能怎得,一回衙门便被知县带走了,谁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不过倒是也不至于命丧黄泉,毕竟韩珣手握不少知县的脏事。”
楚尧手轻拂过鹦鹉头前那抹金色羽冠,冷声道:“即使知县饶他一条狗命,他也活不久了。”
陶儒和陶潜对视一眼,了然一笑。
楚尧轻轻抬眸,转而回想起前些日子季言卿提醒自己的那些话语,吗眼底沉了几分。
他淡声开口:“唐觅受了风寒,提醒小二这几日让他来送食即可。”
陶儒闻言若有所思般蹙了下眉头道:“是。”
翌日,崔氏铺子被衙门查封,韩珣被革除了二品官职,崔氏姐弟两人被收回所有财产入了大牢,估计每个三四年出不来。
来往客人见崔氏铺子被贴了官条,都往里不停张望讨论着。
“这是怎得了?”几个妇人凑作一团道:“我都连着来崔铺子吃了五六天的食了,今儿怎得还被查封了?”
“还是衙门的人,莫不是犯了什么大忌了?”
“崔氏这铺子向来就不检点,糕点收取那么高的价钱,哪能咱普通老百姓能消费起的。”
旁侧那正往瓒食阁里进的妇人,耳尖一动,停下步子也凑了进去:“对哩!那瓒食阁的糕点足足比崔氏那糕点少半成价钱!那崔氏就是乱收钱!”
“瓒食阁?前些日子听人提起过,据说是还卖些南越和江南的吃食哩,新奇的很!”
不少路过瓒食阁门前的人,见着此幕,停步念叨着,还将原先崔氏铺子的那些客人拉进了瓒食阁。
唐觅忙个不停,眼瞅着这瓒食阁外的铺子排这么老长,擦着桌子的手顿住了,她盯着门前那几个不见进门,却和一群人围坐一团,聊得火热的几个人。
不仅如此,这几个人还时不时把崔氏铺子门前的人悄无生息带进了瓒食阁。
“唐姐姐!”小二凑了过来,面脸喜色道:“怎得?唐姐姐如今是不是欢喜的很?”
唐觅挑眉一笑,手肘在小二肩侧一搭道:“这些门前当说客的人都是你安排的?”
小二拍了拍胸脯道:“那是自然,必然是我这个聪慧过人瓒食阁头牌才能想出来的!”
唐觅不忍心戳破他,手指怼了下他脑门道:“今儿早存货可没那么多,你引得这么多客人,一个晌午就把吃食给卖完了,我看你晚些拿什么吃食卖给客人。”
小二一愣,忙跑出去将那几个人叫了回去。
唐觅无奈一笑,取出毛巾擦了擦手,接着进了档口里忙着去了。
原本以为和隔壁铺子这几年的恩恩怨怨也能由此告一段落,谁知
晨起,唐觅手上端着盆水正要朝着那阁门外泼,便见着崔氏铺子那门前,来来往往都是些衙门的人,手上搬运着些杂物,原在那门前贴的条幅也被撕掉了。
唐觅欲泼水的手一顿,眉心紧蹙,这是搞什么名堂。
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极其熟悉又让人厌烦的声音:“怎么?没想到吧?”
唐觅闻声嘴角闪过丝不耐,头也没回就道:“你当真是比那狗皮膏药都惹人烦。”
韩珣走了过去冷哼了声,他褪去了衙衣,身着一暗紫色的长袍,手上不住盘着核桃:“前些日子衙门那封信是你送来的吧?”
唐觅扫过他,淡淡道:“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我就知晓定是你从中作梗!”韩珣往前走了几步面露阴狠。
唐觅握着盆的手紧了紧,并未想掩饰,直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若不是你行事不端,又怎会把柄落入他人之手。”
韩珣冷眼看着唐觅,咬牙切齿之态,仿佛要将她大卸八块似的,忽然他一笑,摆了摆手:“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
他直了直身子,提高了些音量道:“从此之后,你我便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说完他便背过身子,懒散地朝外走去,直直进了崔氏的铺子。
唐觅蹙眉,还未反应得过来,小二和奚悦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道:“唐姐姐,你可知晓吗!那那衙门竟将崔玉铺子收入囊中改为了“神彧斋”还派韩珣来打理铺子!”“
唐觅深叹了口气,顿了几秒将那盆内的水一股脑朝着神彧斋泼了出去。
这衙门如今做事是当真愈发毫无下限了,这知县虽是惩处了韩珣将其贬官,但却让他来打理崔氏铺子,这神彧斋离着自己铺子如此之近
想必这知县也是察觉出了那信件是自己所写,既然她和韩珣不对付,便顺水推舟把韩珣派了过来,牵制住唐觅,也能暗中让人观察着她的动向,毕竟自己手中可是握着那楚席南的真实死因的案简。
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崔氏那牌匾被衙门的人换下,“神彧斋”的牌子高高挂起,唐觅目光和门前那直盯着她的韩珣陡然对视上。
唐觅冷哼了声,回了阁门。
韩珣盯着唐觅后背,眉目阴冷,手里捏着的核桃碎开了丝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