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唐觅被楚尧带回了宅内，进了他侧宅已长久没人使用的小厨房。
“公子要干嘛？”唐觅扫过厨房四周问道。
楚尧言简意骇道：“煮姜汤。”
唐觅当是楚尧在外面待的久了畏寒，便帮着忙在锅内添上了水，然后生着火。
“公子宅里原是有厨房的呀？”唐觅点着烛火道。
楚尧从橱屉里取出块生姜道：“嗯，嬷嬷每三天来宅内打扫一次，但这厨房已是半年没用过了。”
厨房地方不小，有两个很矮的板凳，坐上去能整个人缩起来的那种，恰好能够到放柴火的位置，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猜测。
“公子小时候不会就坐在这凳子上生火吧？”唐觅打趣说着，拂起衣摆坐了上去。
楚尧从木板格子里取下菜刀，舀了瓢清水涮了下，比对着生姜，正欲下刀的手顿了顿，他轻笑了声，似是想起什么般，看着厨房窗外院子出神。
“嗯，”楚尧轻声道，说完垂下了眸子。
唐觅抬眸惊奇道：“真的？就坐这儿生火？”
楚尧切着姜片，每一片都切的极其薄，刀工精湛，他将耳侧落下的青丝拂去耳后道：“嗯，我兄长做食，我就给他打下手。”
唐觅有些好奇，没忍住接话道：“你兄长？那你父母呢？”
话音刚落，楚尧切着姜片的手一顿。
唐觅自己都愣了下，她似是从未听过有人提起过楚尧父母，她意识到了什么，此刻有种想把自己这张不会说话的舌头割掉的冲动。
“我”唐觅欲转移话题道。
楚尧打断，语气沉稳平淡，似是闲聊着件普通小事似的：“我父亲在战场上牺牲的，我母亲在那不久之后也去世了。”
唐觅没敢多加思考，只赶快忙着转移话题，怕勾起楚尧伤心事道：“水滚了，可以下姜片了。”
楚尧背对着她，让人摸不清情绪，他拿出橱柜旁的枸杞和红枣问：“你吃枸杞和红枣吗？”
话止于此，唐觅才反应过来楚尧原是给自己做的，她时才确实有些冷，尤其是在那拔凉的青石阶上坐了一阵，连着小腹有些生疼。
楚尧见她没答话，回过头问：“吃吗？”
唐觅在火焰的光影中，明亮一笑，身前燃着的柴火让其周身都暖烘烘的：“公子做的，唐觅什么都吃。”
楚尧将枸杞放入锅内，摇头无奈一笑：“就你会说话。”
炉火隐去了时才宅外的秋寒，唐觅和楚尧两人坐在凳子上，一个缩着身子，手撑着下巴，盯着那锅炉往上冒的热气出着神。
一个随意伸直腿，手放在颈后，眉眼冷清地盯着窗外那高悬的圆月。
两人各自胡乱想着有的没的，从以前想到以后，周身安静却很是随和舒适，两人仿佛找到了个平衡点般，谁都不愿先出口打破这氛围。
咕噜咕噜水沸腾的声音，似是穿透耳膜般，平和着脑中乱作一团的情绪。
最终唐觅先出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楚尧？”唐觅轻声盯着那烛火叫道。
楚尧靠着墙，闻声微侧过头看去：“嗯？”
每次两人这么单独相处时，唐觅总喜欢叫他全名，他也喜欢唐觅这么喊他，总觉得亲近了些。
“你不是愿去凑热闹的人”她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语气淡淡的，但偏偏楚尧知晓她在说什么。
楚尧垂下了眉眼，喉咙动了下，思索着轻声道：“原是许棠叫着去的。”
唐觅闻言盯着炉火的眼睫微颤，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心头忽然堵着一块儿石头，让她莫名烦闷更甚。
她起身走到那锅炉旁，背对着他，故作无事般随意道：“嗯姜汤应当是熬好了。”
说着便打算去掀开盖子。
楚尧见状，眉心一凝，大步跨过去，一把扯住了唐觅手腕道：“烫，别碰。”
他将唐觅手腕推开，自己掀着盖子，水汽萦绕在两人身侧雾腾腾的。
楚尧沉稳道：“掀盖子要往水汽背着的方向，不然会烫伤。”
唐觅手指蜷缩，扫过自己的手腕，没有答话。
楚尧取出食盒里的碗，给唐觅盛了一碗，他背着身子，继续着时才的话题，平淡道：“许棠和我是先前在一次诗词会上相识的，并无其他联系。”
唐觅闻言一愣，渐渐心头的酸涩被暖意取代，还未喝那姜汤，他一句话便暖了心。
她克制着欲上扬的嘴角，一把拿过姜汤嘟囔了句：“我又没问你们关系。”
楚尧闻言眉毛轻轻一挑道：“那就当我自己多嘴想说？”
唐觅牙齿磕着碗沿，轻轻嗯了声：“你随口一说，我随口一听。”
楚尧眼底闪过丝柔意，他拿过食盒，取出里面月饼，将一整块掰成了两块，递给了唐觅一块：“时辰早，正好还能一起过个中秋节。”
唐觅拿过那月饼，捏在手心怔愣了会儿。
“你今夜本不该来的，”楚尧忽然单膝蹲下身子，直直盯着凳子上的唐觅道。
唐觅下意识道：“为何？”
楚尧垂下了眸子，没有答话。
若你今夜不来，那想找你的念头，强压压便也能消解掉，可你来了，我便夜夜魂儿都随了你去。
这些话他自然不能说出口，只能将这些话藏在心底，就当寒风过境，等到哪一日，这些念头自然会随着时间淡去，如同那些往事
有些事该做或是不该做他有分寸，他从未忘记自己当初让唐觅入瓒食阁是为了她手上完整的案简和人证。
唐觅没强追着问，眸光一转，注意到了楚尧身侧花灯，她眸底一亮，拿过那花灯道：“嗯……兔子花灯？你怎得想的买兔子花灯？”
她扫了眼楚尧：“不像你的做派。”
楚尧起身，将旁侧刀放置原位道：“不像吗？”
唐觅打量着花灯，指尖戳了戳道：“嗯，不像。”
楚尧没有答话，只眉眼温润了几分。
她没再坐多久，便惦记着回瓒食阁了，总不能又像那晚似的睡在这儿，总也是不合规矩的，等到唐觅往回走时，楚尧忽然在宅前将那花灯递给了她：“拿着。”
唐觅还欲再说些什么，楚尧打断道：“本就是给你买的。”
翌日天刚蒙亮，唐觅便从小二敲门声中陡然清醒，她忙着换衣裳，将青丝随意盘起，目光扫过那朱窗前的花灯，昨夜那丝藏匿心底的喜色，又重新泛起。
花灯烛火早已熄灭，昨日那丝光亮却仿佛仍萦绕在她身侧。
她于楚尧而言，是不同的，对吧？
唐觅这么想着，手上穿戴着发钗的手顿了顿，她拂过那珠串，心尖如化开的糖蜜，甜滋滋的，只是那层蜜糖似的甜衣，蒙蔽了内里太多心思和念头，但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今儿瓒食阁仍旧是人满为患，还有不少昨日客人带来不少亲朋好友聚集于此，都是些熟悉的人，也有不少闻名而来的，朝里张望着。
看来昨儿那些吃食没白费功夫，均一一得客人喜爱，尤其是那灌汤包和烧卖，更是每桌客人都必点的，今儿一大早他们便备出了不少食。
陶儒陶潜和季言卿昨儿便和她打了招呼说是青胭宇有琐事需处理，应是来不了。
如此更是让留在瓒食阁的几人忙得焦头烂额，尤其是唐觅在档口忙到晌午都没停下片刻。
档口旁，她还未抬头，手上动作不停，余光扫过便念叨着：“您要些什么？灌汤包烧卖是卖的最好的，茶水龙井卖的最好。”
说着她还不停添着其他客人的茶水。
见着眼前人久久未答话，她才抬眸看了过去，只见是楚尧跟着队伍排了过来。
“公子？”唐觅一愣，忙将茶水放下，手随意拿过旁侧手帕蹭了蹭：“您怎得来了？”
楚尧扫过后侧那一溜长队道：“我来帮忙，我……能做什么？”
唐觅闻言眸底闪过丝喜色，一想到楚尧要来后厨帮忙，便觉得怎得都和他那周身气质不符，但不知为何还让人有些期待。
她将档口门打开，忙让楚尧进来道：“您在这儿看着那水，滚起来了，就按那桌上的牌号给添上就成。”
楚尧扫过面前这摆满一桌的牌号，第一次有些局促不知如何应对。
唐觅忙着和下一位客人点餐，自是无暇顾及楚尧。
小二推开档口门进来，手上还拿着刚出炉的糕点，见着档口里的楚尧，惊得差点儿将手上糕点摔到了地上。
“公子！”小二忙将帽子戴正，手蹭了蹭衣服道：“您怎得能来此处！您快出去，我来就行。”
楚尧正欲开口，旁侧唐觅扭头道：“我让他进来的，他是我们铺长，怎得就不能干点儿活了？”
楚尧将那沸水在杯盏里不停添着，闻言眉心轻挑，扫过唐觅似是有些讶异于其大胆。
“唐姐姐”小二眨巴着眼睛给唐觅使眼色，在两人之间流转。
唐觅歪了歪头，明亮一笑反问道：“公子呢？觉得唐觅所做如何？”
楚尧盯着唐觅那一脸恃宠而骄的模样，无奈摇头轻笑，面上警告着她别逾矩，嘴里却淡声道：“极好。”
唐觅给客人点餐间隙，扭头对着小二做了个鬼脸。
楚尧虽做的慢，但也算有条有理，不仅如此，他不管在哪一站，都一身清高倨傲的气场，以及楚尧那张绝美不俗的容颜。
让档口外客人见着均一一侧目，唐觅早已察觉到自楚尧来了，这客人明显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且
她侧身往身后长队一瞥，后面连着又排了一长溜儿队，还都是些长相美艳的女子，排队间隙也不忘了拿出脂粉补妆。
唐觅眉心一挑，朝后看了眼一身白净，垂着眉眼，动作生疏添着茶盏的楚尧，她眸光一转，嘴角浮上些晦涩难明的笑容。
看来她家这颗大白菜，是时候出门迎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