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唐觅愣神了些许，直到旁侧季言卿叫她名字才陡然清醒了过来。
“唐觅？”季言卿淡淡扫了楚尧一眼，目光落在他旁侧的姑娘身上，玩弄的笑容浮在嘴角，对着楚尧点了点头。
旁侧观众仍旧在鼓掌作乐，唐觅回过神后，被季言卿拉着出了人群，她心口似是压着千斤重般，忽然时才所有欢愉都如同过眼云烟消散了，留下的只有见着楚尧时的怅然失措。
“怎得了？”季言卿明知故问道。
唐觅勉强笑着摇头：“有点冷，有点累。”
季言卿手臂上一直搭着唐觅的披肩，递给她道：“穿好。”
“嗯，”唐觅穿好披肩，手指勾着丝带系着，眼底却有些失神，系了半天却只见丝带划过指尖，松松散散。
她从未见过楚尧身侧有其他女子，也未曾见过有人能挽着楚尧的手臂
“我送你回去，”季言卿在不触碰到唐觅指尖的同时，取过她手上丝带，修长的手指打转地系着蝴蝶结道：“今儿你也累了，别想太多，回去早点儿休息。”
唐觅仍由季言卿给她系着带子，她只觉自己今日的乏累顿时涌上了四肢，抬都抬不起来。
“言卿？”一女子声音由远处传了过来。
唐觅下意识看去，只见一女子朝着二人走了过来，手上挽着楚尧。
她容貌明艳，衣着华贵，一张鹅蛋脸上面色如玉，眸底澄澈勾人。
季言卿捏着丝带的手一顿，似没想到二人会过来，他头也没回，仍旧给唐觅系着颈侧带子，动作更慢了些，语气随意道：“哟，许大小姐今儿怎么有雅兴出来溜达会儿？”
“你少贫，”许棠上下打量着季言卿旁侧的唐觅：“还不介绍介绍？这姑娘是谁？”
唐觅眉眼冷淡，相比时才在台面上婀娜的舞姿，如今却是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季言卿背对着二人，对唐觅安抚一笑，介绍道：“这是我好友唐觅，”随后对唐觅道：“她是许棠。”
唐觅能察觉到楚尧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她故意不去看楚尧，笑着和许棠打招呼：“许姑娘。”
许棠目光落在唐觅发髻前那海棠钗，眸底一沉，挽着楚尧手臂的手紧了紧，她打量着唐觅，浅浅笑了笑：“唐姑娘和言卿是如何相识的？”
“青胭宇相识，遇上了些麻烦，多亏他，才免于酿成大祸，”唐觅淡声道。
季言卿轻笑了声，揶揄挑眉道：“嗯五张屏风，两张桌子，四副杯盏。”
唐觅知晓他在说那日自己弄坏的用具，她清了清嗓子。
旁侧人烟熙攘不断，忽然一阵车马声划过，唐觅背对着没注意到。
马车快要划过她手臂时，楚尧凝眉，下意识上前一步，还没等手碰到唐觅，季言卿已一把揽过她肩膀，将其往后扯了扯。
楚尧伸出的手指蜷缩了下，随后收回背过手。
“怎得？累到精神恍惚了？”季言卿如同安抚妹妹一样，手拂过唐觅后脑勺的青丝道：“累了我们就回去。”
唐觅垂眼，点头道：“嗯。”
楚尧眉眼深邃幽深，让人摸不透他的情绪，直到季言卿说要带唐觅走时，楚尧才微启唇：“瓒食阁今日生意怎样？”
唐觅闻言，心口不明有些许愤意，她冷眼瞥过楚尧道：“原公子还记得今日是瓒食阁开张，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早将瓒食阁抛诸脑后了。”
楚尧眉心轻蹙，和她四目相对，眼神一如往昔的沉稳，像一池泛不起涟漪的汪泉。
唐觅有种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无力，她深吸一口气，嘴角勉强扬起笑容：“唐觅失言了，还请公子责罚，”
“责罚？”楚尧挑眉淡声道：“你所言不错何来失言，我确是将瓒食阁抛诸脑后，本就是个没什么生意的破铺子罢了，的确是不需多上心。”
唐觅呼吸一滞，缓缓抬眸看向楚尧，瞳孔中带着不解，怔怔盯着他，仿佛是要看透他似的。
季言卿闻言眼底一冷，扫过楚尧，扯了扯唐觅袖子道：“罢了，唐觅，我们走。”
唐觅被季言卿直接带走，楚尧在原地盯着唐觅背影，眼睫微颤，垂下了眉眼，伸手拧了拧眉心，似有些懊悔时才所言似的。
“楚哥哥，”许棠在他耳边道：“你和这唐觅又是何种关系？”
楚尧沉默了良久，随后淡淡摇了摇头。
许棠微攥紧了袖口，眼神盯着唐觅背影直至其身影消失，才收回了视线。
唐觅和季言卿告别后，回了瓒食阁，原先累倒在桌子上的几人早已各回各家，整个铺子没有一丝光亮，唐觅手挪开凳子，在地板上划拉出清脆的声音。
她脱力乏累地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往后仰靠在墙壁，朱窗透进来的一缕月光恰好落于她的脸颊上，在鼻翼旁打下光影，朦胧悠长。
唐觅浅闭着双眸，阁楼褪去了白日的热闹后，一片宁静幽深，耳根儿也清净了不少。
她不自觉指尖打转着手帕，脑海中却仍旧浮现着时才的情形，所以那个许棠，是他什么人，又和他是什么关系。
想到此处，唐觅自嘲一笑，男未婚女未嫁，还能是什么关系，只是那季言卿不是说楚尧没有心悦的女子吗。
她眉头紧蹙，可若是他有心悦的女子，那自己又该怎么办。
她脑中乱作一团，不止是对今后的无措，更多的是些无措中夹杂着那些道不明的酸意，涌在心头，让她无所适从。
朱窗间一阵凉风袭来，唐觅不自觉拢了拢衣服，她看着空空荡荡的瓒食阁，耳侧回想起嬷嬷说那些话。
恍惚间，她仿佛能看见楚席南死后，夜夜守在瓒食阁的楚尧，看着月升月落，执拗的等着那再不会敲响的门。
她指尖轻轻叩着桌角，眼底划过似无奈，转而猛地起身，妥协般深叹了口气，起身走进了小厨房，拿出还温在火上的食羹，蟹黄酥，还有早已包放在旁侧的月饼。
她将吃食放置在食盒，手撑着下巴，坐在小凳子上踌躇了半个时辰之久，每扫过那食盒，便紧随其后深叹口气。
她得找个理由说服自己……
今儿是中秋，大过节的，便不和他多计较了，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大概心里也不好受吧，自己大人有大量，便不多和他计较了。
想到此处，唐觅才宽心般一笑，拿起食盒出了瓒食阁。
到楚宅时，唐觅先是从门缝往里看了看，宅内一片黑暗，这个时辰，楚尧应当还在温书，侧阁必会亮着烛火，但看此情形，想必楚尧还未回来。
她这样想着，只好坐在了楚宅门前的青阶上，霎时一坐下，连着脊背都拔凉拔凉的。
楚尧回到楚宅时，手上还握着一兔子花灯，当时买它，就是看着那兔子红润的瞳孔像极了唐觅那晚哭红的双眸，就连兔子活蹦乱跳的性子也和唐觅一样，咋咋呼呼的。
他想着嘴角轻浮上丝淡笑，转而轻叹了口气，今儿他的确有些失言了，怕是伤了唐觅的心，她如此尽心尽力的为瓒食阁想法子，不能让她寒了心。
罢了，看来明日得好生安抚下自家小仵作了。
他也不知自己今儿是着了什么道，见着季言卿和唐觅如此亲密，自己道不明的失控之前他从未有过情绪如此失控之时。
他想到此处，眸底沉了一瞬，唐觅于自己不同，他早已明白，只是如今见着她对自己的影响如此之大，心底反而不安更甚了些。
这种感情若是滋生，怕只会是他的绊脚石
楚尧走在路上细想着，忽然似是听见宅门前，有些抽泣声，让他莫名心头有些熟悉。
他拿着花灯走了过去，只见着宅前有缕淡淡光线萦绕在门前，在勾栏瓦缝旁侧那光秃树枝映衬下，显得那束淡光寂寥得仿佛下一秒便能消逝。
他心头闪过个身影，他怕是她，也怕不是她。
楚尧走进看去，看着拿着小木棍借着灯光随意扒拉着蚂蚁洞的唐觅，她扁着嘴，冷得抽着鼻子，似是有些不高兴般，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他见状眼睫微颤，语气仍旧冷淡得毫无波动：“你……不是回瓒食阁了吗？”
唐觅闻声抬头，时才委屈的神情一闪而过，转而笑容明亮拿起旁侧的食盒，声音清透道：“我来给公子送月饼！”
楚尧心尖狠狠一颤，眸底沉没的微光又有了隐隐升起之态，他有些慌乱垂下眸子，沉默了良久没有答话。
唐觅在门前自己安慰了自己一阵，也算宽慰了不少，她无常地拿过食盒道：“今儿是中秋，公子想必还没吃月饼吧？我和嬷嬷昨儿做了不少，特意给公子留了几个。”
楚尧仍旧沉默着。
“对了，今儿咱们瓒食阁赚了不少银子，够公子付我们几个月的月钱了，客人今儿也特别”
楚尧打断道：“今晚是我失言了。”
唐觅一愣，立刻便反应过来了他在说什么，鼻尖莫名泛起丝酸意，连带着心头刚散去的委屈又重新涌在了心口。
她忍着情绪，垂下眉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食盒道：“无事，原也是唐觅些出言不逊。”说着她又抽了抽鼻子。
楚尧见此状，却轻笑了声，眼底划过淡淡纵容宠溺：“以后这么冷就别在门外等着了。”
唐觅抬眸，有些泛红的双眸闪过丝疑惑。
楚尧没忍住伸手拂过她的青丝道，安抚地揉了揉：“以后来了，直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