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当楚尧手拿着茶盏,一一给排着长队的客人添茶时,他才察觉出自己是被唐觅当成迎客的吉祥物了。
唐觅隔着档口往外瞅着,只见那一长队女子的眼睛都快掉楚尧身上了,原客人在队里是不允添茶的,可这天阴着,客人排这么长队,必得给点儿甜头,不然保不准就去了别家,反倒还便宜了姓崔的。
若是男子,就赏那淡茶,若是女子,赏茶空隙还能顺带饱饱眼福。
天阴着,石阶上青苔细细密密冒出,潮湿的气息布满院子,倏忽见了一缕白衣拂袖,眉间疏朗淡雅,给客人添茶的楚尧,倒是别有赏了副山水画之感,而楚尧便是画中那青竹。
唐觅浅笑回神,看着上前的客人道:“姑娘要些什么?”
“给我包起来份玉兰饼,再点盏乌龙茶。”
唐觅一手在宣纸上用毛笔一勾,另只手递给那女子竹简道:“姑娘是叁陆牌子,先找个位置稍候片刻即可。”
那女子拿过牌子,不见动脚,只朝楚尧方向瞥了眼道:“那公子是你们铺子新招来的?”
唐觅闻言握着宣纸的手一顿,抬眸扫过那女子的神情,立刻明白了其所想,顺水推舟道:“那是我们铺长。”
“嗯”女子又朝后瞥了眼,娇羞道:“那能冒昧问下那位公子大名吗?”
唐觅故作纠结的皱了皱眉,总还是不能泄露太多自家大白菜的事,不然哪天被人拱了,自己都不知道,还给人数钱。
唐觅眸光一转道:“他姓唐。”
女子在口中重复了遍:“唐公子?”
后侧客人等得急了,女子便匆忙的道了声谢,耳尖泛红地离开了。
楚尧似是有所感应般,侧头看向了唐觅。
唐觅耸了耸肩对其一笑,随后又接着忙着档口的生意。
连着几天,档口都是人满为患,楚尧每每都是快到晌午时来帮忙,这几日来的更是勤了许多,但却仍不留在瓒食阁吃饭,只每每带着食盒回楚宅吃饭才行。
唐觅每日给楚尧单独做的吃食都是些大补的,甚至她还想着去给楚尧抓条甲鱼补补。
但好在楚尧刚发现她有这个苗头,便及时摁死在了摇篮里。
“那你今儿吃两斤核桃?”趁着打烊后,客人散去,唐觅瘫在桌子上嘴不停道。
楚尧手划过杯盏,没答话。
“不行就吃两个鱼头。”
楚尧握着杯盏的手一顿,仍旧不答话。
唐觅手上转着毛笔,随意翘着二郎腿,一下一下晃着椅子,似细细思索般道:“昨儿才吃了猪脑,今儿就喝鱼头汤吧。”
楚尧:……
“我听季言卿说,同玉堂新出了个南红玛瑙锲入枕芯做的枕头,安眠最好了,公子这几日睡的不安稳,眼下都有乌青了,改天我去给公子买一个。”
楚尧道:“哪就那么金贵了?”
“金贵!”唐觅起身反驳了句:“公子可是要考科举的,自然金贵。”
楚尧无奈轻笑了声,似纵容般。
唐觅仍旧说着:“过几日初一,寺庙香火正盛时,到时候我去找公子,咱们一起去上香吧,也好保佑公子来年科举高中。”
楚尧放下手上杯盏:“你……为何如此在意我这次科举?”
他早些便发觉了,这唐觅不知为何总是抓着科举不放,从吃穿住行,样样都为了他来年科举做准备。
“公子考科举,那是瓒食阁的大事,自然得多准备着,不仅如此,得毫不松懈,等公子考上科举才可行。”
楚尧眉心轻挑:“你就那么有把握我能科举高中?”
唐觅一愣,她自是有把握,前世那状元郎可不就是他吗,还一杯毒酒送自己归西了,而且这官职只能是楚尧的,楚尧虽心狠手辣,但好在他清正廉明。
楚尧仍旧打量着她,等着她回话。
唐觅淡淡一笑,抬了抬下巴道:“唐觅心中的状元郎,只能是公子。”
楚尧闻言眼睛微眯了眯,唇角微乎其微轻抬了,若是别人说这话,楚尧只觉那人是奉承自己罢了,但若是说这话的人是唐觅,倒是让他平添些喜色。
铺子这几日新招了几个打杂的帮着唐觅,眼见着生意不错,客流量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眼瞅着这瓒食阁有东山再起之态,先前明里暗里压着瓒食阁的小铺也都隐隐有攀附之意,平日里见他们对瓒食阁避之不及,这几日却日日都送着些贺礼,说是想多倚仗瓒食阁的人气。
小二每每见了都忍不住趁那几个送礼的人走了后,往背后埋汰几句,左不过也就说他们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嬷嬷见了也冷哼道:“早些日子背后给我们公子插刀子,如今倒是舔着脸来了。”
时才那旁家来送礼时,唐觅头都没抬,任由其在堂内点头哈腰说了几个时辰也没理,最后还是奚悦抬眸,对其摆了摆手,这送礼的那几人才放下离开了。
唐觅手握毛笔做着账,似半点心思都没分给他们似的。
奚悦早已习惯了唐觅这处事原则,她向来不愿与那些攀附小人有过多交际,就连赏个脸怕是都懒得,早些在衙门对韩珣那党羽便是如此,也因此和他们结下了梁子,直到如今和他们都还是水火不容。
到了初一,街道上人群到处都是手提着竹篓往寺庙赶着,还有些一手抱着咿呀哭着的孩童,另只手上挎着篓子,还露出半截香火的妇女。
唐觅一大早便穿戴好,去了楚宅候着,等着和楚尧一起去寺庙求福。
她不似平日里在瓒食阁穿的便于行动的束袖短衫马面裙,今儿特选了件素雅长裙衣裳,就连一直束起的发髻也散落了几缕青丝,铺撒在肩侧,更显得温和淡雅,有闺中女子风范。
楚尧穿戴的和平日并无差别,只是头戴了个斗笠,眼瞅着天还阴着,又带了把纸伞。
楚尧顺手拿过唐觅挎着的竹篓,只觉掌心一沉:“你这里面只放了香和贡品?”
唐觅眸光一转道:“嗯自然是还有别的。”
楚尧一挑眉,正欲掀开竹篓上盖着的帆布,被唐觅忙挡下了:“不可!”
楚尧疑惑抬眸。
“当心冲撞到天神便不灵验了。”
唐觅说的像确有其事似的,惹得楚尧都没忍住轻笑了声,他将帆布盖好,盯着唐觅轻叹了口气,算了,谁让她信这些呢,他也只能顺着她意。
街道人烟熙攘,虽楚尧头戴斗笠,但那优越的身姿仍旧是赢得旁人侧目。
有些时常去瓒食阁吃饭的客人,见着唐觅和楚尧一眼便认了出来,热情地打着招呼,还给唐觅竹篓里多塞了几个果子。
唐觅到了寺庙才取出了那竹篓里一直掩着的东西,只见一红绳上串了个青玉石,模样和竹子一样一节节的。
“好看吗?”唐觅拿着玉石在楚尧眼前一晃。
楚尧淡淡扫过道:“这是什么?”
唐觅没答话,张望着似寻找着什么人,她见着那文殊菩萨旁侧的僧人眸间一亮,将竹篓递给楚尧,便走了过去,双手合十虔诚行礼。
“高僧万安,”唐觅微垂头道。
高僧见着唐觅行礼,浅笑道:“女施主万安。”
“高僧,我有一事相求,明年我家公子便要去参加科举了,我这儿有块青玉石,想着让放在这文殊菩萨旁吸吸香火气,也好保佑我家公子明年高中。”
楚尧头戴斗笠,薄纱遮面,他眉眼清冷的看着远处那眉眼含笑和僧人交谈着的唐觅。
微风袭过,楚尧面前斗笠的薄纱被卷的微微扬起,青丝隐没在风中,人来人往拜完佛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他取出篓中香火。
他虽是不信这些东西,但也心怀敬畏,他见唐觅和那高僧还得再多聊会儿,便自己先行往里走了走。
谁知正到拐角处,楚尧便见着了崔玉那姐弟俩,两人也是刚烧完香火回来,正准备往外走,见着楚尧,他虽是浅纱遮面,凭着多年邻里,也认了出来。
原这几日崔家就生意不景气,眼见着瓒食阁人满为患,早已是满心满肺的不爽,想着来庙里拜个佛去去霉气,却还和楚尧狭路相逢,自是心头不悦。
“哟,”崔玉率先开口,扫过楚尧手上竹篓道:“楚公子怎得还有闲情雅致来这地方。”
楚尧不愿和二人多做交谈,直接打算侧身离开,谁知崔玉那弟弟崔行一身蛮力,一把扯住楚尧的手臂,横着脸道:“我家姐和你说话,你是聋子啊!”
楚尧眼底闪过丝阴冷,扫过自己手臂,冷声道:“放手。”
“你横什么!”崔行早知上次家姐在瓒食阁受了委屈,早就想收拾瓒食阁一顿,他语气更为无礼道:“呸!赚了几个臭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楚尧紧蹙了下眉头,握着竹篓的手紧了紧,扫过旁侧那正供奉着香火的文殊菩萨,转而又想起时才唐觅路上,不停嘱咐着让他在菩萨面前静心虔诚。
他硬生生压下了自己的怒火。
崔玉仍旧不饶人:“上次的账我们还没算呢!楚尧,你别以为就那么过去了!还有你们家那小丫头片子,我迟早和你们没完!”
楚尧听着,情绪没有半丝波澜。
“就是你们上次对我家姐不敬的?”崔行上下打量着他,嗤笑道:“你也敢?”
楚尧目光仍旧落在那崔行紧攥着自己的手臂,他用力挣开,随意散漫地整理着被抓皱的衣袖,无视二人打算从旁侧穿过。
那崔行看着楚尧离去的背影,似觉得面子过不去般恼羞成怒,拿起手上篓子朝着楚尧后脑砸去。
浅纱下楚尧察眸底一冷,微侧过头,下一秒他还未出手,便觉尖锐的东西朝着这边飞了过来,紧接着那崔行便捂着手呲牙乱叫着,手上东西掉落一地。
楚尧见着崔行手上那银针,眼底阴鸷的情绪霎时消散,眉眼有了些许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