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唐姐姐,你说那女尸是你挚友之妻?”奚悦回过神问。
唐觅神色复杂的点头,她总觉事情不像看上去般简单:“奚悦,你可知那尸体如今在哪?”
“还能在哪,”奚悦不解道:“尸体不是向来被停放在后院东厢吗。”
唐觅轻叹了口气,最好是在。
“唐姐姐,你当真要查下去?可万一得罪了衙门,你也知晓衙门之上官宦横行,想必查来也非易事,”奚悦也察觉到此事的不对劲。
当时尸体被运回衙门后,知县急着赶来,不仅遣走了所有捕快仵作,事后还命人不可声张,如此看来当真是有所隐情。
“查,”唐觅蹙眉道,事已至此,她不能不查。
奚悦偷摸带着唐觅躲过巡查的捕快进了后院,后院向来是属停放尸体和归案宗的地方,一般仵作也进不去,只有取得知县钦点的令牌才能进去。
但好在唐觅离开衙门时已有令牌,当时她破了衙内一悬案,深受知县器重而所赐,如今看来她只觉讽刺至极。
东厢外,唐觅将腰间令牌插入石缝中,随即石壁门破开。
为了让尸体保温,这石壁内均每日换着寒冰,保持内里的温度,唐觅猛然这么进去,凉的她浑身打了个冷颤。
石壁内分为十几个分层格,每格内存着还未破案的尸首,外侧钉着的标签上,写着当时仵作所记册的尸体死因。
唐觅和奚悦一一细细查过却也没见着“纤羽”的名字。
奚悦心头一疑,取出案前册子不住的翻着查看,却还是没见着纤羽名字,就好比这人从未来过衙门一般。
“怎会如此,这人原是前些日子刚送来的,就算是衙门将其下葬了,也必得记录在册,可是这里哪还有她名字?”奚悦将册子递给唐觅。
唐觅扫了眼便皱眉随手扔在了一旁,看来他们当真是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直接来个毁尸灭迹
她摸着下巴,瞳孔一转,随即嘴角勾起抹笑,凑在奚悦耳侧交代了几句。
唐觅在奚悦厢房内等着奚悦去打探情况,自己便在那厢房内随手翻着近日衙内案宗,忽然耳侧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原以为是朱窗旁侧漏进的风发出的声响,便没有过多在意,直到那窗户透露进的微光被人影挡得暗了一瞬,她才察觉不对。
还未反应过来,她便看到门被人狠狠推开,撞在了另一侧桌沿上。
唐觅蹙眉看过去,手下意识便取出腕间的银针,结果竟看到了老熟人韩珣,就是个整日里巴结着知县,无半点实干还因此凑上个一官半职的仵作。
“我就说刚路过那后院看着那背影怎如此眼熟,原来是唐仵作光临寒舍,”韩珣推门而入,扫过唐觅指尖冷嘲一笑:“我就是来瞅几眼昔日同僚,不必使得唐仵作如此吧。”
唐觅冷淡扫过他身后,收回了指尖银针,此人不是自己对手,倒是不必如此提防。
“唐仵作还没答我话呢,你来这儿作甚?”韩珣走近问。
唐觅淡声道:“找奚悦。”
“呵,”韩珣摇头啧啧道:“你还当这衙门是你家?想来就来?您上次在衙门褪乌帽离开,知县可是生了不少气呢,你也知晓知县的脾气,他可是眼巴巴瞅着想抓住你把柄,好给你解决掉,你可倒好,羊入虎口?”
唐觅侧头视线凌厉扫过他,放下原手上还翻着的案宗道:“我一没杀人,二没盗财,只是想念旧友回来看看罢了,他能奈我何?”
她先前就向来瞧不少韩珣这种谄媚依附知县,毫无能力坐享其成之人,之前自己所写的案简,很多都被他偷摸拿去邀了功。
“唐仵作怕是忘了,楚席南之死知县都能不着痕迹的掩盖过去,你又算得了什么?”韩珣摩梭着袖口的花纹,漫不经心道。
唐觅扫过韩珣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认真打量了他片刻道:“韩仵作如今当真是愈发让人厌恶了。”
韩珣闻言嘴角一僵,似是没想到唐觅竟如此直言,他放下衣袖紧盯着唐觅道:“唐仵作也是如此。”
忽然奚悦推门而入,见着如此景象,脸上笑意僵硬了瞬。
韩珣闻声扭头对奚悦道:“奚仵作,衙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若有下次,我准给你报给知县去。”
“是是是,不敢不敢,”奚悦忙道,随即又看向唐觅,给她使着眼色。
唐觅安抚性朝奚悦点头,好在这韩珣只是抓住了自己来了奚悦房内,并未知晓其他,虽这韩珣早已对不满已久,但倒是不至于小题大做和她撕破脸。
韩珣拱手对着唐觅行了个礼,眸光却是紧盯着她,面带笑意道:“还请唐仵作保重,”最后二字他说得格外重,随之转身离开了阁内。
唐觅微眯了眯眼,无论前世今生,这韩珣阴阳怪气的性子倒是半点儿没变。
奚悦眨巴着眼睛,目光在唐觅和韩珣当中回旋着道:“唐姐姐,无事吧?韩珣可是知县身旁的红人啊。”
“随他去,”唐觅全然不在意其所言,又问:“打听到消息了吗?纤羽的尸体如今在哪?”
“打听到了,今儿出乡野的马车就去了一趟,就前一个时辰刚走过,说是去乡野赈济,但我时才去看过衙内粮仓记录了,今日没有记录出库的粮食。”
“赈济是假,毁尸是真。”唐觅摸着下巴,冷声道:“你打听到他们去的哪赈灾了吗?”
奚悦点头:“那看守衙门马车的车夫说是去了竺闫村。”
“好,”唐觅看了眼窗外天色,若是现在出发,想必是能赶上的,只是她没有马车,就算是回瓒食阁取马车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再者城门还有戒严,若是回不来
“唐姐姐,这个给你,”奚悦从腰侧取出一门关令牌递给唐觅。
唐觅见着眼前如此熟悉的令牌,看着令牌上的花饰一眼便辨认出了,这是师父的令牌,城门戒严门关牌,只有衙内三品官职之上才有。
“你从哪寻得的?”唐觅蹙眉。
“我时才从师父哪偷出来的。”
唐觅闻言眉心一蹙正要开口,奚悦忙摇头打断道:“无事,师父知晓不会怪罪我的,唐姐姐安心去吧,衙外后院偏门我命人安置了匹马在那儿,你用便是。”
如今正是紧要关头,若是再耽搁怕她去了尸体也早已被他们处理掉了,只是师父向来严厉
“无事的,”奚悦安抚笑着道:“唐姐姐,你做你想做的即可,师父再怎么也是我们师父,不会为难我的。”
唐觅深深看了奚悦一眼,点了点头。
她溜到后院从那衙门寻得奚悦留下的马,驾马离开了衙门。
正这时,拐墙一角韩珣盯着唐觅的背影,朝后方勾了勾手指。
“她和楚席南一案有所牵扯,留不得了。”
“知县的意思?”
“嗯。”
城门往外是成片的树林,穿过这片树林才能到奚悦时才所言的竺闫村。
天色渐暗,树林中更是昏沉无比,再者昨日下雨后雾气渐浓,使得一眼望去眼前氤氲不清。
“驾!”
林中微凉,唐觅骑着马跑得极快,袖口凉风望怀里钻,让她不自觉便拢了拢衣襟。
约是走了两里远,到了树林深处时,忽她听闻耳后似是有阵打斗声。
唐觅蹙眉停下马,转身看去,眼前只能隐约看清面前似是两人在纠缠着。
光听闻出剑所带风声便能感知到二人武力高深,速度极快,透过浓雾能清晰见着那行云流水的剑术。
唐觅垂眸略一思索,重新驾马离去决意不去多管这等闲事,毕竟纤羽的尸体等不得了。
快要穿过林中时,唐觅听闻前侧一阵马车声,还有些窸窸窣窣的交谈。
唐觅下马,放缓脚步顺着声源走去,浓雾中无法辨别方向,只能顺着旁侧树木摩梭着凑了过去,她耳侧的声音愈发清晰。
唐觅心里计算着位置,躲到了一树木后方,凑着耳朵听着。
“谁知道那竺闫村突然来了那么几个土匪头子还要拦我们车,真是费劲儿。”
“快给她埋了,看着都晦气,拉扯着她赶了这么长时间路,身上都沾染上了尸臭味儿。”
唐觅扶着树的手收紧,想必他们就是这衙门里负责处理纤羽尸体的人,只是意外被土匪拦至此处埋葬尸体,但也幸好,若不是如此,想必她还赶不上。
想着唐觅便从袖间发带中取出两银针,她冷淡的眸光轻轻扫过银针,目光定在浓雾中隐约行动的二人。
若是看不清他们颈侧穴位,那便直击脚穴。
她出手迅速,用力一挥,手中银针脱离在指尖,穿过途中杂草,直直便刺入两人脚背筋骨中,随之一阵惨叫声划破长空。
唐觅面色冷淡取出腰间青帕漫不经心的擦了擦手,随后起身顺着时才声源走近,只见时才交谈的二人早已倒地嘶叫着捂着肩侧,旁边还放着蒙着白布的纤羽。
等等?肩侧?
唐觅眸底一沉,重新又朝着二人看去。
她出针向来敏捷稳准,不至于会瞄着脚背但却刺中肩胛
她蹲下身细细查看着倒地哭爹喊娘的二人,在其二人脚侧发现了时才自己所抛的两枚银针。
她心底一疑,重新盯着二人肩侧看去,只见两枚指腹大小的深色飞镖深深刺入二人胛处,和两人黑色的衣裳几乎融为一体。
若不仔细看去,还当真会忽略掉。
“这是什么东西?”唐觅衬着手帕取下其中一人肩侧的飞镖,细细打量着。
正这时前侧传来阵脚步声,唐觅抬眸望去,两个长相如出一辙的人朝着自己走来,他们身着一黑一白长袍,束着高高发髻,腰侧放置着两柄未开鞘的长剑。
唐觅起身警惕看着面前缓缓走来的二人,下意识从发髻中取出银针。
对面二人,一人神色淡漠垂着眉眼,另一人玩趣的看着面前的唐觅,明明是相同的两幅面孔,气场却截然不同。
面前二人立于唐觅身前,忽拱手毕恭毕敬道。
“陶潜。”
“陶儒。”
异口同声道:“拜见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