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两人走了好一段路，唐觅心头涌上的不安也消减了不少。
“还不吃？”男子扫过唐觅仍旧握在手心的馒头：“莫不是真想着让我给你开个欠条？”
她回过神看着手里被捏成了面饼的馒头，摸了摸鼻子，衬着牛皮纸就开始啃，一口两口，馒头入口中的甘甜，惹得唐觅顿时眸光一亮。
天知道她多久没进食了直到啃上这口馒头，唐觅才恍惚有回到人间的踏实。
她不住啃着馒头，将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
男子见状从腰侧取出水壶递了出去。
唐觅盯着水壶几秒，又看向面前男人眨巴了几下眼睛。
因前世之事，她仍旧对此人心有余悸，竟下意识觉得这水里怕不是放了鹤顶红便是鸩酒，不然他又怎会如此好心。
正想着唐觅猛地被噎得咳嗽了几声，在被噎死和毒死之间，她果断接过水壶，灌了一大口。
不过看来这人如今还是有些良心，不至于对她一无仇无怨之人动手。
她放下馒头行礼道：“小女子唐觅，多谢公子善举。”
楚尧拱手，淡淡一笑：“楚尧，举手之劳，姑娘莫要客气。”
唐觅心里暗自咂摸着“楚尧”二字，暗想着楚席南也是姓楚，莫不是他们二人相识？
“姑娘？姑娘？”
楚尧连叫几声唐觅才回过神：“何事？”
楚尧扫过唐觅散落青丝，随后从袖间取出一木钗递给她：“青丝及腰散乱，还是扎起来为好。”
唐觅没想到楚尧竟如此细心，平添又对其印象多了几分好感，她道谢取过木钗，才看清木钗前那雕刻的海棠花。
这人似是格外钟爱海棠。
唐觅没多言，手勾起青丝将发钗从中穿过，斜插入发髻之中，勉强盘起。
眼见着日上三竿，唐觅心里计谋着攀上这状元郎的意图，却还不知如何寻个话头，若说交友，男女之别在此想必也交不了心。
有什么法子，能让自己攀上状元郎还能与其朝夕相处，让其念着自己好，以便日后带自己飞黄腾达呢？
唐觅走在路上脑子里鼓捣着，一口一口啃着另半个馒头，正想着怎么说才能合乎常理又不惹人怀疑，楚尧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姑娘一缕白衣，发髻散乱，身无分文，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唐觅一怔，看出了楚尧略显打量的神色，楚尧目光陡然落在唐觅腰间案简。
唐觅注意到他视线，轻蹙秀眉，下意识侧了侧身子，手放置腰前，用袖子遮起了案简。
此人何意？莫不是楚尧这时便已知晓自己原是仵作了？
楚尧眉心不动声色一跳，拱手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我家中所持茶食铺子，近日生意不景气，丫头们嫌月钱少寻了别家，铺子如今无人打理缺一管账房的，我看姑娘如今也生活窘迫，我家茶食铺子包食包宿，不知姑娘是否愿意一试？”
唐觅闻言浅松了口气，原是寻打杂来的，如今这楚尧也左不过十九，前世此时两人还从未见过，又怎会知晓对方身份，约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楚尧时才所说账房虽自己先前从未接触过，但师父家里大大小小用钱的地方无一不是自己管着，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要去了这铺子不仅能顺带混个吃住，还能顺杆儿和这状元郎搞好关系也是好的。
当真是一出只赚不赔的生意。
“那便多谢公子照拂，”唐觅嫣然一笑。
“那便是极好的，姑娘这边请。”
唐觅转过身一瞬间，楚尧脸上笑容渐失，他盯着唐觅的后背，眸底阴冷闪过丝亮光，如夜里山野猛兽般，手下意识拂上腰间玉佩，指腹轻轻摩梭。
街道两侧各色茶楼作坊林立，人声鼎沸喧嚷，唐觅和楚尧同行穿过街道，停步于一红匾所写“瓒食阁”的店肆。
店肆不算高大，两层阁楼高，朝里望去能看见一小伙计正坐在店铺柜台处，手撑着下巴，头不住的往下倒，时不时打个哈欠。
楚尧见状倒也没半分愠色，似乎丝毫不在意这偷闲的伙计。
两人走进店铺内，楚尧走近叫醒了柜台那伙计，和其交谈着。
唐觅随意参观打量着店铺，只见阁内四面陈列这各色甜食，个个精致如玉雕，样式繁多占据了整个阁楼整整一层，用隔板分为七个板块，包，饺，糕，团，卷，饼，酥。
各色吃食均用小竹篓放置着，糕点花边上印着“瓒食阁”三字。
正是拐角处还有个小作坊台，拐角将小作坊台分为两面，一侧放着高低不平的茶壶和杯柄，另一侧右上方用木板写个“茶”字，布列着用牛皮纸包好的茶叶。
整个店铺，虽不算奢华，但也一应俱全，店铺内糕点香气扑鼻，只是闻着都让人身心愉悦，唐觅刚填抱的肚子不禁又开始作乱。
楚尧和旁边店铺小二交代了几句话，缓步走了过来。
“怎么样？唐姑娘觉得如何？”
唐觅馋的眸光发亮，不住点着头，心里却已料想着自己今后趁着楚尧不在，便能将这些好看的吃食均一一入腹。
楚尧眉心一跳，似乎早已猜测到了唐觅所想。
“二楼是供店铺里的人稍作休息的，你若没有地方可去，便住在最里侧那间厢房即可，被褥床铺都是新的。”
唐觅隔着门外往里瞅了几眼，屋子里是寻常人家的布设，和她在师父家中的也无两样，瞧着舒适整洁。
唐觅见着自己如今有了能得月钱的活，还有了落脚的地方，自是满心满肺感激，完全忘却了面前人前世的狠辣无情。
“多谢楚公子，唐觅不胜感激，”唐觅忙行了个礼。
楚尧淡然一笑道：“不必如此，你我年纪相仿，称我大名即可，没有那么多规矩。”
唐觅看着眼前人那绝美的容貌，和唇角那如沐春风的笑容，相比前世他阴郁怖人之态，如今倒是目若朗星，如陌上君子般让人见了挪不开目光。
自己也左不过十八岁，哪能受得了如此诱惑，自是忍不住心头一颤，不由得耳尖微红。
楚尧神色温润中带着些许冷淡，只是视线偏转看见唐觅耳尖那抹温色，才勉强泛起了些许波澜。
这人身为女仵作，在衙门资历尚浅却在众人包庇官宦时，敢于当堂陈实情，甚至在众仵作同流合污时，卸乌帽离开那污秽之地，的确让他刮目相看。
而如今却又像个黄毛丫头一般面对自己如此模样，还当真是有趣。
“瓒食阁就由你主要打理即可，后侧是楚宅大院，有什么难处可以让小二带你来，我先走了，”楚尧温声道。
唐觅一愣，这楚尧不住这儿？
楚尧看着唐觅怔愣的神色，目过落在她耳侧从发髻散落的几缕青丝。
面前这姑娘，未施粉黛，一张素净白皙的脸庞淡然自若，却有不失生动灵气，配上那发髻上的海棠花，更是显得出淤泥而不染。
楚尧想着，不知为何，指尖微微蜷缩间竟不自主伸手，将其耳侧青丝掩于耳后。
唐觅回过神，浑身打了个激灵，往后侧了几步。
楚尧勾着其青丝的指尖微顿，眉心轻挑，他有那么吓人吗？
“失礼了，”楚尧收回视线，没等唐觅反应，便接话道：“宅中还有事，我先告辞。”
说完楚尧便离开了瓒食阁，留唐觅一人在原地。
楚尧手靠近那瞬，唐觅竟觉得他是要用指虎了结自己，她甚至都想到了自己头颅落地的画面当真让人汗毛直竖。
唐觅拂着心口，缓和着呼吸：“无事无事，左不过再在这状元郎手上死一次”
从那之后，唐觅入住了这瓒食阁，这半月余也算是把这瓒食阁摸了个遍，各色糕点虽可口，吃多了却总觉发腻。
再加上这糕点也都是些寻常之物，没什么新奇的吃食，一般人进了这瓒食阁，也只是瞧上几眼便离开了，也难怪这生意不景气。
生意不好，连带着唐觅在这店铺也闲得发慌。
她撑着脑袋，嘴里叼着毛笔，白皙的手指百无聊赖的扒拉着案前算盘。
从前些日子自己来了这瓒食阁起，楚尧便没了影儿，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来前原本还想着到这儿，两人共处一室，怎么也能和楚尧亲近几分，也好在状元郎面前立个好形象，可如今却是连人都寻不找。
这闲来无事，当真是让人乏味，若是楚尧在的话
唐觅回想起楚尧那温润绝色的面孔，嘴角下意识便泛起丝浅笑，只是看着那张脸，想必也不会如此无聊。
唐觅闲着手上转着毛笔，目光落在早已趴在茶台睡着的小二，顺手将毛笔一扔，恰好砸在小二的鼻尖，落下几道黑墨，像那猫脸老太似的，惹得唐觅拍案捧腹大笑。
小二被砸醒，胡乱抹着脸上手上笔墨，看着唐觅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半月，唐觅早已将此地当自己家，刚开始小二还想拿资历压她一头，谁料这唐觅当真不是省油的灯，机灵得很，反而让他坑了自己。
“唐姐姐，别拿我逗趣儿了，你若无聊只管随处疯去，别招惹我，”小二扁嘴，取手帕不停擦着笔墨。
唐觅闻言从桌子上翻了过来，拂过衣袖，清了清嗓子问道：“嗯小二，你知道楚尧在哪吗？”
小二一愣，抬眸看向唐觅，相比刚才她那大大咧咧的架势，如今却有了几分女子娇羞，小二瞬间明白了唐觅心意。
他了然一笑道：“唐姐姐不早问，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