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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猃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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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还未亮,楚歌就醒来了。她抽出腰间的软剑,在空无一人的□□里熟稔地练习着古老的剑招。

    这绝不是小米娘的作息。只是身体自有惯性,小米娘只得听令。

    她知道自己是楚歌,而且知道自己是小米娘,但她究竟是哪个,她也弄不清楚了。

    仿佛一个身体里,兼容了两份思想与感情,一份前世,一份今生。

    但不论是哪个,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小平戴着长长的黑色面纱,从酒楼后门里悄悄进来了。

    她掀开面纱,对楚歌盈盈下拜,恭敬道:“猃卫小平,见过公主。”

    楚歌收起剑,点了点头,道:“无需多礼。”

    小平的身量和楚歌差不多,她走到楚歌一米远的位置,摘下面纱,抬起头,目光顿时变了,温柔坚定的神色消失,变成一副恐惧消沉的样子,甚至偶尔还会流露出一分怨恨嫉妒。

    楚歌知道,这就是她该“落户”的户部侍郎之女,郭婉唱。

    天色近晚之时,一个同样戴着面纱的人从酒楼后门出来,迈着小小的碎步穿过巷道,自顾自地朝户部侍郎的府邸走去了。

    楚歌走到户部侍郎府邸后门的时候,正看到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那里,户部侍郎站在后门,亲自送一个人离开。

    这个人楚歌不认识,小米娘却深深的认识。

    正是滁州知州家的公子。

    他来这里干什么?楚歌愤怒地想着,她几乎想掏出软剑就冲过去,一剑刺穿那毒蛇的胸膛,就像当初他叫那石头砸在刘元瑾胸膛上一样,还要更狠,更用力!杀了他!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用尽全力才抑制住自己血液里沸腾的复仇的欲望。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掩藏在街边拐角的阴影里,用黑纱遮掩着自己全身。目送那辆马车消失。

    又过了一段时间,楚歌撑起郭婉唱的身份,小碎步朝府邸里面走去。

    一进门,就看到户部侍郎郭长青等在庭院里,食指不耐烦地扣着石桌。

    楚歌轻轻一声惊呼,连忙掀起面纱拜了下去,喊道:“见过父亲。”

    郭长青皱着眉头问道:“你哥哥说一早就看不见你的人影,你去哪了?不是说过叫你不要到处乱跑吗?怎么还弄得一身泥?”

    楚歌嘴唇颤抖着,恐惧地回答道:“对、对不起,父亲。我不是故意出去抛头露面的……”

    “你去哪了?”郭长青打断她,问道。

    楚歌从身后拿出一个布袋,泪水一滑而下,委屈地说道:“我……我去山里了……”

    郭长青最讨厌郭婉唱那副惊惧不已的模样,就好像他们怎么对她了一样。半个字都不想听她多说,又一次打断了她,问道:“去山里干什么?”

    楚歌把布袋远远伸出去,边哭边说道:“采草药,羌活、川乌……”

    “采草药干什么?哎呀你不要哭了!好好一次说完行不行?听你说个话累死了!”郭长青忍无可忍。

    楚歌吸溜一下把哭声咽回去一半,勉强正常地说道:“这些都是治疗风湿的草药,我听人说新鲜采的草药效果好,现在是冬天,药房里的草药没有新鲜的……我就自己上山去采,结果只找到了这么一点……”

    郭长青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哧道:“谁说药房里没有新鲜的草药的?再者说,你一个姑娘家,还自己上山去采啊?不过还真让你找到了,拿过来为父瞧瞧。”

    楚歌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把布袋递给郭长青。

    郭长青打开一看,果然是很新鲜的草药,闻了闻,味道也和平常用的差不多,似乎更浓郁一点,还是新鲜的好。

    他拍拍自己的老寒腿,颇为欣慰地说道:“家里这么多孩子,就你最懂事。懂得孝道是件好事,好了,别哭了。下次出去记得和大娘子说一声。”

    楚歌收回泪水,点了点头。

    郭长青抓着布袋,忽然抬头道:“对了,过几日就到了长宁王家的私塾开学的时候了,你的兄弟姐妹都去了,你愿不愿意去?只是提前说好了,你只能作为你大姐的侍女去。”

    楚歌一思量,私塾人多嘴杂,又设立在长宁王府上,正是探听消息的好机会。

    于是她低着头答应道:“好,一切都听父亲安排。”

    郭长青这便站起来,拿着布袋,踱出了这个冷清的小院子。

    郭婉唱是不和府里众人在一起吃饭的。自有下人把吃食给她送来。

    今晚已过了饭点,那便不会再有人专门为她做一顿饭,好在楚歌是吃饱了才从酒楼里出来的。

    她走进郭婉唱的房间。小平把里面收拾得一尘不染。

    房间里陈设自然是十分简单的,她走到唯一一个柜子面前,打开,里面放着几件简单的衣服和几样杂物。

    她找出那个掉了漆的棕色的木盒,按照小平说的,这里面有一个巴掌大的黄铜镇纸。

    这既是镇纸,也是一把钥匙,用来打开床板下面的一扇门,直接通往皇宫内廷。

    过了足足三天,楚歌才终于弄清楚,原来郭婉唱房间里的密道,已经近乎于一张大网,几乎把整个皇宫都包裹在内。

    不仅如此,其中一些分支甚至可以通达京城中几乎所有重要位置。

    楚歌也没想到,猃狁族的准备,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这张地网一直被京城各处的猃卫用心地保护起来,有需要时便继续扩建。只是皇宫内猃卫势力较弱,各处出口便至今未通,然而楚歌发现,皇宫内只有一处,出口通了。

    这天深夜,楚歌换上一身夜行衣,做了易容,又戴好面纱,从唯一的出口悄悄现身,第一次夜潜皇宫。

    地网的出口多半开在枯井里头,这一处也不例外。听得外头没有人,楚歌便从白骨森森的皇宫枯井里爬将出来,四周一望,是一个阴气密布的荒芜庭院。

    枯井旁边有一棵十分粗壮的大树,只是冬日天寒,枝杈上只有几片抖抖索索的枯叶子。

    楚歌提气轻身,不知不觉跃上了大树。她再一瞧,原来这已经临近皇宫外围了,不远处就是背靠的天堑山脉,明岭。

    皇宫内竟有这样荒芜的院落,又在如此外围,不知道这里曾经住过什么人。

    突然,楚歌耳朵一动,本能地贴住了树干,几乎把自己全部掩藏进树枝的阴影里。

    她探头往声音来处看,有一个人从前面的宫殿后门出来。他特意绕了远路,从另一个方向往贞和殿那边走去了,估摸着是今夜皇帝老儿叫来赴宴的人,却不知在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

    楚歌隐蔽声息,跳下大树,使出轻功,沿着墙根一路追了过去。

    这人路过贞和殿,进去不多时,就和另一个人一起出来了。

    后来出来的那人,正是刘元瑾。

    楚歌不敢靠近,又跟了一段,巡逻的侍卫越来越多,就只好折返。

    她仍是不甘心,就潜进了方才那人出来的宫殿。

    这个宫殿仍然有人侍候,虽然人少的可怜。

    院子里坐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她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回屋去了。

    楚歌看清了她的脸,那并不是雍朝皇族的血统,倒像是旧朝皇族。

    她想起来楚离天给她讲过,旧朝末年,老皇帝把自己最小的女儿和亲给了当时的雍族首领,也就是后来、也是现在的皇帝,风太泽。

    建朔二十八年,旧朝覆灭,这和亲的公主也就从此音讯全无。

    世人都道她死了,没想到,竟在这里活着。

    而刚才那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能在深夜来寻旧朝公主的,最有可能的不就是旧朝皇子,长宁王吗?

    夜色太浓,楚歌方才只是依稀看出了他和画纸上的几分相似,现在才可真正确认。

    刘元瑾,如果当时他活了下来,原来还是会被引荐给长宁王。就算当年他的父亲那般阻止,还是挡不住个人的命途。

    可京城暗流涌动,他既然和长宁王挂上了联系,就一脚踏入了政治的漩涡。无辜的人尚且难以保全自身,他如何能独善其身。

    楚歌现在只希望,他并没有和旧朝政治团体牵扯过深,长宁王……是个比楚离天还难对付的人。

    走到枯井边上,楚歌忽然注意到,对面破旧的房门一直是半掩着的。

    她心中一动,从半开的房门闪身进去。

    房间内一片黑暗,就连月光都几不可察。

    楚歌勉强辨认出床榻上躺着一个死了不久的人。

    说是不久,只是因为那人尚未变成白骨罢了。可根据尸体的腐化程度判断,死去起码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那是一个女人,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望着门外。

    也许那门就是她开的,不敢关上,怕死的时候无人发现。

    楚歌走了过去,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拨开她的衣襟。

    好在衣物尚未和皮肉粘连在一起,楚歌费力地看清了她胸前三个小小的黑痣。

    那并不是黑痣,而是……猃卫的标记。

    楚歌默然了,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手,亲自替她合上了眼睛。

    半晌,楚歌闭了闭眼,转身出去。

    猃卫既死,那这个出口,暂时也需得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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