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攀高枝儿
回棠梨院的路上，丹书向姜南枝汇报今日清账的结果。
自黎桑死后，程元湘开始管账，这些铺子就一直在她手里。
姜全找来三四个信得过又会清账的下人，但四五年的账目，也不是一时就能清算完毕的。
从姜闻道把铺子交给姜南枝那一天起，她就吩咐丹书派人盯着程元湘，她卖家当凑银子的消息，姜南枝日日当做趣闻在听。
二人悠悠走在一条小道上。
丹书在她身后半步之遥的地方：“今日清算出来的账目没有什么问题，程姨娘补得很辛苦，今日去拿账本的丫鬟说，人见着都瘦了一圈。”
姜南枝微微一笑，眸光沉沉：“这些年她们也过得太风光了，是时候该过过苦日子了。”
“小姐说的是，听说程姨娘把院子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前几日还遣了丫鬟回程府，似乎是想向娘家借银子，看来她们没补上的还有不少。”
姜南枝泰然向前走着：“程姨娘毕竟是爹的二房，这样的事情爹可不能蒙在鼓里。”
丹书甜甜一笑：“小姐放心，程姨娘想瞒着，那也得瞒得住才行。”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棠梨院外不远处。
院门大开，门口守着几个提灯的小丫鬟。
姜南枝放缓步子，压低声音问丹书：“这么晚了，是谁等在院子里？”
丹书张望一阵，那几个站在门外的小丫鬟都面生的很，她摇摇头：“不知道，这个点儿了，左不过就是府上的姨娘小姐们在等着吧。”
世家里的人一向势利，最会的就是见风使舵。
上至姨娘小姐，下至丫鬟婆子，一贯都是捡着高枝儿攀。
眼下姜府中的情形，对外说的是程元湘静心养病，府里人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什么养病，就是变相的软禁。
这都五六天过去了，程元湘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边是遥遥无期的幽禁，一边是风头正盛的红人，傻子都知道选谁。
这段时日，棠梨院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每房姨娘身边都有适龄待嫁的小姐，如今掌家的是姜南枝，可不要好好前来巴结巴结。
姜南枝忽的停了步子，“我最烦和那群口蜜腹剑的人打交道，不回去了，前些日子姜珑霜生病，祖母急的不行，自己的身子也不顾了，我们去福堂看看。”
不止是她，丹书也不喜欢那群姨娘，听她这么说，自然是称好，二人没有一点犹豫，转身朝福堂而去。
棠梨院中的姨娘小姐围坐了一圈，连一向不出佛堂的五姨娘罗朝月也在，她身边坐着小姐中行四的姜若兮。
这一群女子表面看着是和和气气的说笑，细听就能听出其中的硝烟弥漫。
此处入府最早的就是杜馥华，只比程元湘晚了数月。
她自恃是府中老人，性子一向嚣张，说话也不怎么顾人面子。
杜馥华看了素色衣衫的姜若兮一眼，哼笑一声：“今儿二夫人不在，我多言一句，妹妹啊，还是你会生，你这女儿生的是好看，比之咱们府上那位京华城第一美人儿可是毫不逊色啊。”
罗朝月转着手中的佛珠， 一脸无欲无求：“姐姐谬赞。”
“妹妹无需谦虚。”杜馥华打量着姜若兮，半晌才道：“眼下京华城风头最盛的莫过于咱们府上的安平郡主，郡主好着素衫，城中女子皆以为美，争相效仿。”
一直未言语的姜若兮朝她行了个礼：“我随娘亲长居佛堂，本就该简单最好。”
你来我去两三招后，姜若兮转身看了看院门，没有一丝动静。
她朝杜馥华施了一礼，浅浅一笑：“我娘亲身子不好，夜深露重，就不在此等候郡主了，先行一步。”
像是要印证姜若兮的话似的，罗朝月恰到好处的轻咳几声。
姜若兮伸手扶起她，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走出院门。
院中顿时少了一半的人，略显冷清，杜馥华横了一眼院门，语气不善：“大半夜的穿一身白衣衫，是要吓唬谁，凭她姿色如何，日日泡在佛堂不出门，难不成给诸位神明欣赏吗？”
侍候左右的丫鬟雪鸿应和道：“是啊，夫人夸她是给她脸面，假清高给谁看呢！”
“她们娘俩儿不一直都是这样，惹老爷怜惜的吗？不提也罢。”杜馥华阴阳怪气了一番，转头看了看院门，忽然道，“不过话说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算是七夕节去街上游玩，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雪鸿小心的开口：“夫人要先回去吗？”
杜馥华没有说话，憋着气性坐在石桌旁又等了片刻。
院门仍旧不见人影。
又看了片刻，外头走进来一个提灯的小丫鬟。
小丫鬟走到近前停下，细声细气的道：“夫人，郡主在福堂歇下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掐着腰站起来。
“奴婢刚才听见老夫人屋中的人在说话，说是去给郡主准备床铺的。”
既是不久前的事，那便是说明姜南枝已经回来看过了，留宿福堂就是为了避着她们这一群人。
这才得了掌家权多久，就学会摆架子了？杜馥华越想越气，气的瞪圆一双眼。
雪鸿小心翼翼的问道：“天色渐晚，夫人不如先回院子？”
杜馥华气了一阵，哼了一声，“走吧！她想躲，我偏不让！明儿一早继续来棠梨院堵人。”
另一边，福堂。
得知姜南枝今夜留宿，听竹就忙活开了，又是命人收拾厢房，又是命人去取干净软和的被褥来。
趁听竹忙活的空，姜南枝走进内室，本想看一看老太君，谁知屋内只留一盏烛火，静静燃着。
老太君躺在榻上，神情恬淡，呼吸绵长，显然是已经熟睡了。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近前，给老太君细细切过脉，确认无虞后，又悄然走出内室。
门外有丹书侯着。
见姜南枝走出门，即刻迎上去站在一边。
厢房还未收拾完毕，两人就在院子里站了片刻。
姜南枝抬头看着月亮，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烟花爆开的声音，此起彼伏。
望着烟花，忽然想起萧无言带她站在城墙上看烟花。
萧无言…萧无言…
她在心里喊了两声。
不知怎的又想起他在马车上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已解散了王府后院。”
姜南枝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自己曾说过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