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雨夜
病情反复始于吃蜜饯那日。
姜南枝心中微哂,时间倒是都对上了,看来姜珑霜是以药苦为借口,支开吉令,将药尽数吐出来的。
她看了一眼吉令,后者在自以为的真相中震惊,久久不能回神。
没再理会吉令,三人一同走出南院。
走了许久,在一处小路上,姜南枝停了步子。
今日姜珑霜已敲打过她,怕是以为自己并不知道她耍的小花样。
不过如此一来,程氏动手的日子应该就不会太远了。
本是想让风裳跟着回棠梨院,以防打草惊蛇,但前思后想,为防万一,还是将风裳留在南院。
姜南枝领着丹书回院子,一推门发现院中站着一位黑巾遮面,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
丹书下意识将姜南枝护在身后。
男子面朝院门站着,一见二人便抱拳行礼,“见过令主,见过令使。”
他一抱拳,露出手腕上一处不起眼的刺青,一头杀气腾腾的狼。
天幽阁以狼为图腾,所有入阁之人,皆会在手腕内纹上狼,一来是坚定入阁之心,二来也是便于分辨敌友。
二人看清他手腕的刺青,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人恭敬的呈上一个信封,道:“属下是开阳令主的手下,令主吩咐要将这信封交到玉衡令主的手上。”
姜南枝接过信封,看着上头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写着玉衡亲启。
她刚归京时,是诸临亲手将玉衡令交到她手上,天幽阁中人尽皆知,有此称呼称呼也不奇怪。
姜南枝端详了一阵手中的信封,问道:“他可说信中是什么?”
那人垂首:“并未,只是说是从陇西快马加鞭送来的。”
“我收下了,多谢。”姜南枝把信封拢入袖中。
见她收下,那人朝她抱拳又行了一礼,转身翻墙而去。
自她回京,与陇西那边就没什么联系了,也不知道从陇西快马加鞭送来的能是什么。
姜南枝回到廊檐下坐着,拆开信封,发现里头居然是账目,一笔笔清楚的记着她留在天幽阁的药物和所卖的银钱。
账目上有闲来无事做来玩的毒药,也有治病救人的药,每一笔后面的数目都叫人咋舌。
难怪那日诸临说,她这是要把下辈子的酒也包了。
她一张张翻过去,发现某一张账目上,有一笔毒药的交易被用笔圈了出来,底下一行小字,看笔迹像是诸临亲笔。
极为简单的八个字:尚书令府林氏所买。
整个北朝只有一个尚书令府,诸临这番话自然是不言而喻。
就是不知道,这所谓的尚书令府林氏,买毒药究竟是意欲何为?
姜南枝收起账目,神色凛然,若是姜珑霜能迷途知返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只怕连命都要搭在程氏的手中。
夜里,姜南枝照例将轩窗推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屋顶,那道修长的身影果然还在月下长立。
丹书小声的在一边提醒:“已经是第八日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一日日的长熬啊”
姜南枝默然看了会儿,没有说话,回到榻上躺下,将丝被端正的盖好,翻身朝床里躺着。
不知道躺了多久,外头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她用丝被蒙着头,想隔绝雨声,奈何无用,雨滴敲在屋顶上,杂乱的声音听得姜南枝心烦。
她坐起身,外室的烛火已经熄灭,丹书已经睡下了。
思索片刻,姜南枝走到衣柜旁,翻出一件薄薄的披风披在肩上。
推门从内室走出来,丹书果然在外室的床上酣睡着,夜已经深了,姜南枝不想惊动她,放轻了步子,蹑手蹑脚的走到另一边,翻出两把纸伞。
夜来骤雨,气温也骤降。
姜南枝知道自己的身子,受不得冷,也受不得雨水潮气。
她一手撑伞,一手拿另一把伞,将披风裹在身上,推门走到院中。
走到棠梨树下,站在雨幕中,姜南枝抬头看着雨中的那道身影。
明明很远,但那一刻,姜南枝感觉的到,萧无言也在看着自己。
月下的身影明显僵了一瞬,而后一个点地,只是转眼的功夫,就落在棠梨院中的空地上。
萧无言远远站着,撑伞的身影比前几日又清瘦几分,站在原地,迟迟没有上前。
直到那道身影缓步向他走来,停在自己眼前,他才确信来人真的是姜南枝。
“下雨了,何必糟践自己的身体。”姜南枝将手中的纸伞递给他,“回去吧,让府上人准备些姜汤,暖暖身子,才淋了雨,喝了会舒服些。”
说话时,姜南枝低垂着眼睛,看也不看他,嘱咐完要说的话,她便抬步往回走,一刻也不耽误。
萧无言握着手中的伞,伞柄上还留着一丝余温。
他本是打算什么都不说的,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
但看着姜南枝离去的背影,他恍然想起她跳下马车那日,是他松了手,纵她离开的,招致后悔重重。
后悔这东西,总随着时间越发闹人心绪,他不想再后悔一次了。
萧无言疾步上前,拦住姜南枝的去路,他本想伸手去拉住她,奈何浑身都是雨水,便作罢了。
她向左,他也向左,她向右,他也向右。
反复几次后,姜南枝有些恼,抬眼瞪着他,“萧无言!”
她好心给他送伞,他居然还追上来堵着她的路,几日不见,这人怎么益发泼皮了?
萧无言看着她,一双黑眸沉沉如夜色。
“是我不好。”他乍然开口,声音嘶哑的吓了姜南枝一跳:“那日在马车上,我不该放你离开。”
“不放我离开又能如何?”姜南枝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就像今日,你堵着我的路,又能如何?”
萧无言沉默的看着她,半晌才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镇北王府的已无后院。”
“我从未拿你当做谁的替身,不会欺你,更不会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