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从前现在
四目相对,一人冷漠,一人慌张。
姜珑霜自认不是笨口拙舌的人,但站在他面前,打好的腹稿却懵然忘了个干净。
萧无言又问了一遍,“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然而对面女子只是殷切的看着他,半晌不说话,萧无言打量她的面容,细想一阵,确信自己的确不认识她。
“夙风,送客。”他收回目光,转身便要走。
失语的姜珑霜倏然找回自己的声音,忙道,“等等!”
可萧无言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咬咬唇又道,“我是南枝的姐姐,南枝她……”
这话显然比那句等等有用的多。
萧无言停下脚步,虽没有转身,但看得出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她是希望萧无言停下,但又不希望是为这句话停下。
姜珑霜手指不停绞着丝帕,盯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怅然。
平复片刻,她问道:“斗胆问王爷一句,王爷是否心悦南枝?”
萧无言语气淡漠,“与你何干。”
“我只是想提醒王爷,南枝有意中人,王爷还是早些断了念想,免得伤心。”
萧无言默了片刻,忽的转头挑眉戏谑的看她,“为何同我说这些。”
姜珑霜攥紧拳头,半晌又松开,“那日谢宴,我看王爷与南枝似乎格外亲密,贸然前来与王爷说这些,只是不想京华城中,再多王爷这么一个伤心人罢了。”
她絮絮说了许多,萧无言不予置语,在原地站了一会,阔步离去。
姜珑霜目送他离去,心中怅然之意更重,不大会,就有下人走进来,客气的请她离去。
她的确是存了私心,没有萧无言,姜南枝还有她的意中人,还有回心转意的萧敛,老太君那么疼爱她,她又是嫡女,不管如何嫁的必然不会太差。
可是她她有什么呢?
她只能尽全力,握紧叫她动了春心的那人。
棠梨院。
姜南枝睡饱了起身,午膳时间都过了,她伸着懒腰,踱步到院中。
院中丹书和风裳正在忙活,瞅见她睡醒,丹书三两步走过去,“小姐饿不饿?可要传膳?”
姜南枝原本没什么感觉,听她一问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忙着给萧无言看衣裳,早膳也没来得及吃,可不是要饿了吗。
她摸摸空落落的肚子,道,“传膳吧。”
“好嘞,小姐稍等。”丹书笑眯眯的应下,转身去准备。
风裳坐在棠梨树下,手上活计未停,拿着钵杵将药材磨成粉末。
“阁主来取药了?”姜南枝抱膝蹲在她面前。
风裳点点头,“诸临月中来过一次,不过院里太忙,没见到人就又回去了。方才小姐睡着,他又来了一趟,我想着先备药,这样小姐起来配药也方便。”
抑制蛊毒的药,风裳看着她配了许多回了,差不多用什么药都知道。
风裳垂头忙活了一会儿,停了手中的动作,“不过诸临话里的意思,阁主的蛊毒似乎发作时更厉害了。”
姜南枝听她这样说,面色变得有些肃然。
子母蛊这种东西,母蛊只要不是太凶险的蛊虫,解起来倒也不难,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母蛊,便只能靠药物抑制。
但蛊虫这东西,都呆在体内越久越是伤身。
之前在陇西,她为公子幽诊脉,那蛊虫在他体内少说有三四年,且先前并无药物抑制。
若不是她知内情,光看公子幽一身傲人武功,断断想不到他体内还有蛊毒。
症状加重八成是因为蛊虫对姜南枝的药已免疫,再继续这样下去,中蛊之人怕是要性命不保
姜南枝止了思量,叹了口气,站起来整整衣衫,转身向室内去。
丹书正好端着饭菜进院门,在她身后追了两步,“小姐!您不吃啦?”
“吃,放灶上热着,我先去啃两口精神食粮。”
蛊毒这事不能深想,想深了头疼。
萧明政继位后,北朝禁蛊,有关蛊毒的书是一本也没留下,像这种感到困惑的时候,姜南枝唯一能查阅的只有黎桑留下的手札。
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不用找到母蛊也可解蛊毒。
虽说是手札,黎桑也是写了数十年的,那些手札摞起来,比姜南枝膝盖还高。
埋头找了一下午,只找了三分之一。
这些手札保存了很久,书页都开始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她不敢放过任何一句话,只能一点点向下下看。
直到腰酸背痛,她捂着脖子抬起头,瞥见轩窗外已经黑了一片。
捶捶酸痛的腰,又伸了个懒腰,姜南枝决定起身走走。
走到院中,没看见丹书和风裳的身影。
她也没有在意,一面出神一面走出了院子,不知不觉便走到姜府的西侧门。
西侧门还开着,有一个小厮守着,姜南枝穿过西侧门来到大街上。
月色如霜,星河耿耿。
再有几个时辰便是宵禁,街上少有人走动,如斯夜色之下,平添几分宁静之感。
姜南枝走了几步,在一处墙角边驻足,抬头看着夜空。
“在看什么?”
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听着熟悉的声音,姜南枝眉心跳了下,“睡不着,出来看看星星月亮。”
萧无言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她身侧,顺着她道,“为何睡不着?”
“呼噜—”
姜南枝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原本有些微妙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她低头看看肚子,又抬头看看萧无言。
“饿的。”她语气诚恳的回答,“一天没吃饭了。”
萧无言扫过她面上,见她颇有些哀怨的捂着肚子,嘴角一抽,险些绷不住。
“走吧。”他抬步向前。
“去哪儿?”姜南枝嘴上问着,脚步却已经跟上去了。
萧无言悠悠走在前头,不紧不慢的道,“东风第一楼,不是饿了吗?”
东风第一楼,京华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楼中雕梁画栋,贴金覆银,陈设倒是次要,楼里膳夫的手艺,即便是宫中御膳房也要甘拜下风。
菜肴美味,价格自然不菲。
一顿酒菜数金,非是富商巨贾,或者权贵世家才消费的起,普通百姓是定然吃不起的。
穿到这一年多,东风第一楼这响当当的名号她便听了一年多,只是一直无缘去尝试。
再者,她那可怜的月例银子也不够去东风第一楼吃上一顿。
姜南枝跟在后头跑神,全然不知几步之遥的前方,萧无言也在出神。
萧无言脑中浮现方才她捂着肚子,一脸哀怨的样子,嘴角微弯,总算和在陇西时有七八分像了。
他还记得数月前,她前来向他禀告,说要回京华城,还有些琐事未结。
那时,萧无言并未多想便应允了。
可等她离了陇西,回到京华城,二人再遇。
她就像变成另外一个人,冰冷,警惕,克己复礼,全然不似在天幽阁时,活泼随性。
他甚至已经有些开始自责,当时若不允,姜南枝留在天幽阁,或许不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