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探京华
烛光照亮床榻的方寸之地，忐忑之中。
姜南枝看清风裳的脸，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脸上并没有溃烂。
她紧接着伸手去探额头，手即将碰到风裳的一瞬。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而后竭力转过身，用嘶哑的嗓音艰难开口，“不不要碰我，会传染的”
姜南枝忽的有些恼，不顾风裳的阻拦，伸手给她切脉，摸到脉象那一霎，她心中猛地一沉。
和姜全的脉象相差无几，是疫病。
“老实回答我，你带姜全回来之时，究竟有没有碰到他的脓水。”
持续几日的低烧，折磨的风裳有些意识不清，听到姜南枝问话，她喃喃回答，“带着他翻墙的时候好像有一点，落在眼睛里”
看见风裳越是痛苦，姜南枝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是她思虑不全，那时候不知道疫病伴随着溃烂，若是能再多说一句，病患身上的一切就不可碰，兴许风裳就不会被染上。
默然片刻，风裳又再度陷入昏迷。
姜南枝细细看了她的症状，除去溃烂这一点，其余症状都和刚送来时的姜全差不多。
她侧过身，“丹书，去盛一碗药汤来，顺便带点之前的酒，要快。”
“好的小姐！”丹书转身，轻快的跑出门。
姜南枝的目光落在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疑窦，这疫病不是传染性很强？为何丹书和风裳共处这几日，却丝毫不见症状？
不消片刻，药端回来了，丹书帮着姜南枝扶起风裳，二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药给她喂下去。
喂完药，将风裳安顿好，二人又匆匆向北院柴房赶去。
姜全已经好的差不多，除了脸上还有溃烂，几乎已经与常人无异，本想把他安顿到棠梨院附近，又怕被好事者看见，府上会有闲言碎语，便作罢了。
这几日风裳病倒，姜南枝便让丹书搬来她房里，她闺阁外间有一张值夜的床，丹书就睡在那里。
风裳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姜南枝分别去给她和姜全二人又细细诊了一次脉。
诊脉归来，姜南枝伏在案上修改药方，翻阅医书，不留神又忙到深夜。
翻阅太久，烛火下眼睛都酸痛了，姜南枝抬头想休息片刻，正好看见丹书端着参茶走进来。
这几日劳心劳力，姜南枝飞速消瘦，丹书都看在眼里。
“丹书，我正好想问你，风裳染疫病那几日，你日日与她同吃同住，为何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丹书回忆了下，“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初期是觉着不舒服，但看小姐整夜整夜的忙，我就没打扰小姐，自作主张喝了几天熬的汤药，之后就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
她说着，又想了想，煞有其事的补充了一句，“兴许是因为我从小习武，身子骨比较棒，我可是很少生病呢。”
丹书的话让姜南枝灵光一闪。
她竟然忽略了体质这件事。
第二日白天，姜南枝停了姜全的药，又让丹书托采买东西的下人买些新鲜的水果。
到了夜里，姜南枝带着水果摸黑去了一趟柴房，丢下水果，嘱咐姜全每日都要吃，等这些水果全部吃完，他面上的溃烂就能好的差不多。
姜全看着一篮子水果，心里半信半疑，小姐的医术他是见识到了，心服口服。
整个京华城的名医，没一个有法子医治的疫病，七八天光景，小姐生生给他治的快好了。
一点不适都没有，浑身舒爽，偶尔有时候都差点要忘记，脸上还有溃烂，自己还是个疫病的患者。
只不过，小姐配了三四种药方都没好透的溃烂，区区几个水果，就能给治好了？
他拿起一个柑橘左看右看，“小姐，这是开了光的橘子吗？”
姜南枝被他逗笑，“开光倒是没有，不过我嘱咐买水果的下人精挑细选过了的。”
姜全放下柑橘，默了一瞬，忽然朝着姜南枝要磕头，被拦下后，他诚恳的道。
“小姐，小的想给你磕这个头，已经很久了，若不这么做，往后死了，都不能安心合眼，求求您，您就松开手，让我磕完吧！”
他如是说，挣开姜南枝的手，继续磕头，一连三个响头，拜下之时五体投地，足见他的诚意。
“小的一条贱命，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遇上小姐，小的无父无母，没有亲人，如果不是小姐将我捡回来，就是死在路边，被野狗吃了，都没人知道。”
姜全边说边磕，末了抬起头，“从前，我的命是父母给的，往后，我的命是小姐给的，但凡有需要我的地方，小姐只要说一声，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姜南枝只是笑了笑，扶起他，“我不要你的命，你只要记着，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几日后，姜南枝坐在院子里查看姜全和风裳二人的脉案时。
风裳前来禀报，说姜全面上的溃烂均已结痂，四面轻症的溃烂已经落痂见好。
姜南枝合上脉案，如今药方已成熟，她知道，出门面对疫病的时机到了。
外头疫病四起，姜闻道虽不许家中其余人出门，但他和姜承景却是忙的脚不沾地，日日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归。
好几次，姜南枝去查看姜全病情时，正巧碰上晚归的二人，二人面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言谈中，透露出京华城如今情况十分危急。
太医院迟迟没有研究出有效的药方，随着感染疫病的人渐渐增多，皇上不得不下令圈出疫区，将患病之人移送出城。
出府并不难，钻个无人巡逻的地方，翻墙就能出去，可疫区不知道在哪，也是无济于事。
前思后想，姜南枝决定今夜就出府，先摸清疫区的方向。
棠梨院外隔着一条小路有一面院墙，翻过那面墙正好可落在府外一条街道上。
深夜，整个姜府陷于一片寂静之中，姜南枝和风裳戴好面纱，悄悄摸到围墙边。
风裳先行跳上墙头，伸手去拉墙根下的姜南枝，她力气很大，三两下就把姜南枝拉上来。
到此处，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姜南枝刚爬上墙头，府内不远处的小路上，忽然亮起一小片橙黄色火光。
那是姜府夜里巡逻的小厮。
正爬着，那队人里传来一声怒喝，“墙头上蹲着那小贼！不许动！”
姜南枝还没站稳，被这怒吼声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整个人登时歪向一边，从墙头摔向府外。
风裳飞速扑过去要拉她，还是迟了一步。
下落的时候，姜南枝已经做好被摔痛的准备，那么高的院墙摔下去，不伤着就已经是万幸。
没有想象中的痛，也没有坚硬的地面。
她落在一个怀抱中，那怀抱有坚实宽阔的胸膛，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的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