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
“姑娘——姑娘——”老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没有特意放慢脚步,本来人就多,走不太快,他总会追上的。
“姑娘留步,留步。”老板本欲拉住我,被陈岭挡了一下,“还有个法子,姑娘可以去九曲台赢元宵宝珠,元宵宝珠能换所有灯会上的东西。”
“不了,和家人约定的时辰要到了,我得回家了。多谢老板。”这种活动赢了势必出彩,还是留给女主吧。
“不耽误多少时间的。”
我见老板有些急切,思绪一转问道:“老板不用看摊吗?”
“这……”他一时答不上话,面露窘色。
脑中灵光一闪,女主的人设好像不够文采斐然。难道是她和男主过不了关,需要私下收集道具?
“你说的东西,是不是要通过文采?比如写诗作词?”
“对!”
“走吧。”我不禁一笑道,还真猜中了。见老板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拦住他说,“九曲台我就不去了,我留诗予你,你自己去换宝珠。”
“额……”
“按我说的,不然我就走了。”
“好吧。”老板妥协道。三人回到他的摊位,已不见先前留驻的游客。
老板铺开笔墨,我想了一会儿默下了一首《十五夜观灯》。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褥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疑名霎,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老板接过看了遍后说:“不瞒姑娘,我是个粗人看不懂里面的意思。看上去应该是首好诗,但灯会人才济济,光这一首未必能赢。”
“我若再写一首你还觉得不行,岂不是无休无止了?”
“姑娘,不是我骗你,你可以打听一下,要赢元宵宝珠本来就得过好几轮比试,一首是真不够啊。”
笔在砚上翻转,饱浸浓墨又被刮去一半。反复几次后我提笔缓缓书到: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一首作罢,只是又沾了沾墨,立刻又写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老板还细看着诗,我说道:“此两首皆名元夕,均为绝唱,足够你赢了。”
“这后一首好像不合对仗吧,格式也有些奇怪。”
“只要能传情达意,何必拘泥形式。该关注的是文字本身,而非套在其上的框架。”我说完指了指老板身后的兔子灯。
接过灯后,我把铃铛解下把等还给了老板。
“这灯材质好,做工也不错,好多人想要呢,姑娘当真不要?”
“是好东西,可我不喜欢。”我握着铃铛,逆向穿过了人群。
我把蜜饯分给了春鸢她们,改好铃铛挂绳的长短,系到了排骨身上。长箫声起,与夜风共合一曲《青玉案》。
雨是午后落下的,雨势不大淅淅沥沥却落了一个下午。我始终在廊下坐着,排骨困了就睡在我的膝上。
元夕过后没多久,城里或者说宫里又热闹起来,着手备起了秋奴的及笄礼。这仪仗,我用猜的都知道,堪比公主。
王妃也备起了贺礼,我和她商量过后,选了副中规中矩的画作为贺礼一并送了上去。
及笄礼当日,我和安禹王、王妃又一同进宫赴宴。筹备一月多的场面确实大了不少,秋奴身着锦衣姗姗来迟,满身珠光宝气衬得她华贵慑人。陛下亲临替她插簪,满面笑意毫不掩饰。席上不少人知道她娘和陛下当年的事,皆以为陛下乃爱屋及乌。而我知道之后的情节,只觉得这笑意越深一分,越叫人唏嘘怜叹。
“扇扇,你怎么了?”
“没事,有些感慨罢了。”我迅速调整好表情,希望只有身边的人发现了。
众人皆是陪客,陪客饮宴,听歌看舞。主角置于上座,不观宴乐看陪客。满园陪客,谁会是她眼中的玩物?那自然是我了。
“姐的礼物真是随意啊。”秋奴看着画卷,脸上略带嫌弃。
“是吗?我觉得正合适你。”
画中是桃树,有题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如今正是桃月,又是秋奴的及笄礼,送以《桃夭》,不管怎么说都是合适的。
陛下瞥了眼说道:“画是简单了些,但寓意还算可以。秋奴要觉得不够,朕再给你添几件,想要玉器还是珍玩?”
“陛下,秋奴并非贪恋财物,只是觉得姐好像不怎么重视,有些难过。”秋奴眼含凄切,声有委屈道。
“扇皎,今日可是你妹妹的及笄大礼,你也太不重视了!”
我起身面朝两人一跪,缓缓到:“陛下所言甚是,扇皎愿领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与其同她争辩,不如顺势而下,今日虽是她的好日子,她不想我好过,但皇帝总要顾着点场面。
“罢了。”皇帝摆了摆手说。
“谢陛下宽宥。”我起身坐回原位。
“日子可真快啊,一转眼,秋奴也及笄了。”
“是啊,及笄后可不就要议亲了。”贤妃接着皇后的话说道,又把矛头指向了淑妃,“我看这孩子和九皇子还挺相配的,像戏文里的青梅竹马。”
“只是同窗之谊罢了,贤妃姐姐莫要开玩笑了。”淑妃笑道。
“还是得问问秋奴自己的心思,说不定已经有心上人了呢?”这次说话的是容妃,三妃还准备继续盘算下去,却被皇帝一句话堵上了嘴。
“秋奴之姿,只有世间最优的天之骄子方配得上!”
何止三妃,这一句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秋奴自己。只有我偷偷松了口气,故事的发展进到第二段了,只要拦住安禹王就行了。但该怎么做呢?怎么才能让一个正常的男人,拒绝心上人的投怀送抱呢?
皇帝一句话,各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心思,淑妃和贤妃眼见活络了起来。而我也在努力回想着,秋奴是在什么节点和安禹王有实质关系的?我该怎么把安禹王摘出来?
可还没等我想明白,秋奴先出招了。一个小宫娥装作不小心撞到我的样子,偷偷往我手里塞了个荷包。荷包上大咧咧绣着个九字,里面有一张字条“宴中曲罢,御花园西侧湖边见,有事相求”。
若是原来的扇皎,肯定就去了,可我不是。我直接把荷包给了安禹王,还直接告诉他是秋奴给的。
“九弟约你与秋奴何干?她又如何拿到九弟的东西?”他只是瞥了眼荷包,明显不信我。
“真相并无所谓,只是有人将这东西强塞于我,恐对王府不利,所以麻烦王爷看好了。”我说完径直走开了。本想去找王妃,转了一圈没见她人,我便挑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佯装赏景。
十二皇子迎面走来,他看到我后停下步子,喊了一声“四嫂嫂”。
我朝他服了服身说道:“王妃才是您的嫂嫂,十二皇子叫我慧夫人即可。”
“周先生一事多谢慧夫人。”
“无需多谢,周先生已还过礼了。不打扰十二皇子。”我说完率先移步,又得重新找个地方。不知晚宴还要等多久,这偌大的宫里哪里都不好走,更不敢停。
“慧夫人——”霍妈妈从远处走来,“王妃被皇后留着讲了会儿话,这会儿刚得空。王妃怕您出事,叫老身先来寻您。”
“多谢。”我跟上了霍妈妈,好在还有王妃。
晚宴开启,歌姬舞乐络绎不绝,菜品比中午相较又上了个档次。午时说是家宴,我坐在王妃身边,这会儿正宴,我则坐在王妃身后。
身前的人突然回过身,坐到了我旁边。
“这支曲子弹罢,便是九弟和夫人约定的时间了。”
“王爷说什么,妾听不懂。”
“本王想知道真相。”
“那王爷自己去便是了。”
“渔夫不见鱼,怎会撒网?”
“网落下了,鱼怎么办?”
“鱼性狡猾,怎网得住?”
“王爷高估妾了,妾只知前有危险,该避则避。”
“夫人请吧,曲要完了。”
一旦去了,我也要完了。安禹王见我未有赴约之态,向我倾身靠在耳边说道:“夫人若不去,明日可就能多食一道排骨汤了。”
“你威胁我?”我有些不可思议地转向他,他没有后撤,两人四目相对我看到他眼中的不以为然。
“它只是一只猫!”我有些恼怒道。
安禹王笑了笑,虽退开了但依然坐在我身边。他伸出一手至于桌上,缓缓敲着几指,我仿佛看到他就用这宽大的手掌扼住了排骨的身子。
我深深吸进一口气,然后闭目长叹。一声叹息间,我取过头上的发簪,在左右掌心各划下两道长长的口子。随后两手摊开在桌上一摩,顿时留下两道血痕。
“你想自裁?”
我轻笑一声道:“王爷既要妾去送死,妾总该为自己铺条后路。”
说完,我双手握拳,起身走向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