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越云”
“嘘，越云哥看剧本呢。”
宋怀川噤了声，他看了一眼穿着戏服坐在里边专心看剧本的青年，刚刚提醒他安静的助理毫不客气接过那箱绿豆汤，宋怀川站在一旁看着微胖的小助理将包装袋暴力拆开。
“怎么才买这么几盒？”
“没想到你要喝。”
半年前越云签了新公司，这个穿着石色廉价衬衫的助理也是新公司派下来照顾越云剧组生活的。
宋怀川之前只是和他在屋里打过几次照面，当时还没觉得，这几个月他来越云剧组探了几次班才发现这名小助理对他似乎有股淡淡的敌意。
他看了一眼将绿豆汤给越云递到面前的小助理，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和越云是在好几年前的一场篝火晚会上认识的，那时候对方还是个抱着一腔热血在娱乐圈追梦的年轻男孩。
而他是一个工作稳定的高中老师。
所有人都说他们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他们在旅途上认识，后来相爱，在一起两年后宋怀川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工作，坐了三小时飞机跑来京海教书。
习惯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城市并不容易，可是好在教师这个行业稳定又充实，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算是在这个城市拥有了一点归属感。
相应的，越云这么多年的努力也没有白费，从不起眼的小配角到能有一定粉丝基础的四五线演员，越云也慢慢在演艺圈里崭露头角。
这本该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可宋怀川却觉得自己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比如此刻，他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越云将助理提过去的绿豆汤朗声分发给休息室的工作人员，从化妆师到场务，那人站在人群中，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自己。
是没看见？还是不想搭理？
宋怀川也有点不清楚，他开始觉得两个人状态不对劲是在两个月前的玉山，学校放了五天的五一假期，他订了机票想给越云一个惊喜，深夜到了酒店却连人的电话都打不通，宋怀川站在酒店大堂抱着尝试的心情给越云的小助理去了个电话。
“我们在ktv暂时回来不了，太吵了听不见，就这样吧，先挂了。”
宋怀川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对着酒店前台道：“不好意思，麻烦给我办理一下入住吧。”
他拿了身份证准备单独办个房间，却得到了酒店房间早就被别人包下来的回答。
五月的玉山温度低得刺骨，宋怀川来时想着上次在越云房间留了几件羽绒服这次也没多带，哪料到遇见这样的情况，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站在大堂忍不住抚了抚胳膊上被凉意刺出的鸡皮疙瘩。
“宋怀川？”
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宋怀川应声看去，是那个在剧组里打过几次照面的大影帝罗竭。
他愣了愣，一时间不确定对方是在叫自己，“罗老师？”
“这个你先穿着。”
接过罗竭递过来的黑色外套，宋怀川抿了抿唇，他冷得嘴唇发紫，这时候也顾不上矫情直接穿在了身上。
听说酒店前段时间因为设施出问题工作人员的房间都做了调整，这小酒店的房间也早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就是影帝顶着他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也开不出第二间空房间。
两个成年男性站在酒店大堂面面相觑，剧组的娱乐活动大概还有很久才能结束，罗竭只好把这位冷得发抖的青年教师引到了自己的套房。
罗竭认识宋怀川，干净明朗的面貌总是让人心生好感，也听说过这是那位演技不错的男三的对象。
第一次，他碰见对方穿着鹅黄色的蓬松羽绒服站在玉山脚下，大雪染湿他的鬓发，擦肩而过时，罗竭看见对方乌黑的碎发上盛了不少将融的冰雪。
他看起来有些瘦削，面无血色的样子让人心头升起一丝爱怜。
罗竭那时忙着去参加一个采访活动，汽车却临时熄了火，他坐在冰冷的车里搓了搓手，看着站在雪里的青年如松般挺直的背影，他握着手机像是在给谁打电话，罗竭隔着几米的距离听见电话里传来应答的男声。
修车师傅姗姗来迟，罗竭坐在熄火的车里等了半小时，那名青年也在飘零的雪里等了半个小时，银针尖上铺满一层雪白，青年鹅黄色的羽绒服也明显沾染上深色的痕迹。
那是大雪融化的湿意。
黑色宾利被打燃引擎，车里的空调开始工作，离开前罗竭看见清冷嘴唇发紫的回了头，那双裹挟雪意的眼睛望了过来，奇怪，车窗的防窥效果很好，罗竭却觉得他们互相望进了彼此心里。
后来在剧组又碰见好几次，罗竭才知道那天在雪里站得如松针一般挺直的青年是越云的对象。
多么美好的爱情，罗竭不无嫉妒的想到。
可是现在站在套房客厅的罗竭却不这么想，他的外套似乎有些大了，宋怀川拉上拉链还是显得有些松松垮垮，衣服里看起来空荡荡的。
他听见宋怀川的道谢声，很温和的声音，听东子说他是个高中老师，平时和学生上课也是这么温柔吗？
罗竭又不由得想到自己两个小时前在ktv走廊撞见的一幕，一对醉酒的年轻男女，潮红着脸色说着暧昧的话，唇舌交接时发出让人脸红的声响。
他确认自己没看错，在走廊上演火辣暧昧戏的男主角是组里的演员越云，也是面前这位苍白着脸的男人的对象。
“罗老师？”
一双修长又白皙的手伸到自己面前，罗竭回过神，对方拿着一个白色的玻璃杯，“我可以用这个杯子接杯热水吗？”
下意识点了头，在这一方天地里，那个如雪山银针的青年坐在自己坐过的位置上，穿着自己的外套倾身从热水壶里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自己，一杯被他送进自己唇边抚慰寒意。
罗竭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他从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罗竭是什么心理活动无人知道，宋怀川更加不会知道，他只是记得那晚自己在罗竭房间的客房里借住了一晚，第二天临近中午越云才返回酒店，对于自己的到来毫不惊讶，想必助理已经告诉过他。
可令宋怀川念念不忘的是，如果对方明知道他早已到达，又为何姗姗来迟，又为何对自己那晚的情况不闻不问。
他不是个喜欢制造悬念与误会的爱人，当然也拿这事问过越云，却被对方一句工作压力太大，喝醉了打发掉。
可宋怀川还是敏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因为从前的越云哪怕喝得再醉也会打一个电话回家，问问他工作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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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姐，您这就走了？”
许东眼巴巴望着眼前从容的将飞行墨镜戴在脸上的女人，不敢相信她这么快就要离开。
李岚看了一眼许东，接过他手里的小拉杆箱，“东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东挠挠头，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好像四五年左右了吧？”
李岚点头，“哦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他为爱苍茫的那段日子你还没来呢。”
“什么？”
许东好奇出声。
李岚眼里一亮，正准备说上两句与老板私生活有关的话题。
“应该不需要我亲自送吧？”
一道阴沉的男声从后面传来，回头一看，罗竭穿着浴袍懒散站在套房的里间，他额发带着水珠，眼里却带着些许不耐烦，一脸送客的表情。
正准备谈论老板私生活被抓包的李岚将墨镜架子移得更上去了些许，反应迅速道：“小金还在下面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就踩着她的恨天高大摇大摆从罗竭面前消失了。
“”
留下一脸懵逼的许东和老板两两相对。
罗竭看他一眼，“怎么，今晚你还想留下加班？”
“哪能。
罗竭没搭理傻站在门口的助理，关上自己房门将浴袍脱下，随意丢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床上一件有些褪色的灰色背心就往自己头上套。
这些都是戏里人物的衣服，罗竭有个习惯，拍戏期间会将剧中人物的穿衣风格带到现实生活中去。
当然，除了一些古装与特殊制服礼服。
这次的老头背心是剧组从网上淘的，一百块二十件还包邮那种，罗竭没客气，带了几件回来平时穿。
他演起戏来不是什么体验派，戏里戏外的情绪与性格分得清清楚楚，也没人会担心他太“入戏”，因此听说他要把演戏的服装拿回去穿，王导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毕竟这一来可以让衣服的旧感与褪色感更明显，二来也能让罗竭对人物理解更加透彻，呈现出更好的拍摄效果。
罗竭一向自诩“实力派演员”，对穿着没什么偶像包袱。
可是此刻他却有些后悔，虽然这暴雨天到处都漆黑一片，可他还是不由得好几次低头审视自己着装是否得体，白天他穿的背心好歹是件白色且完好的。
可今天这件，后面好像被挂了个破洞？
“罗老师，今天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
宋怀川甩了甩手里残留的雨滴，难得有些局促的出声。
也不知道哪门子的缘分，宋怀川发现自己总能在狼狈的时候遇见罗竭。
“没有的事，现在这边不好打车，我先送你回酒店？”
宋怀川摇摇头，“方便的话把我放在象山路吧。”
“象山路？这大晚上去那边做什么，你等会儿还有事？”
宋怀川没料到罗竭这样自来熟，像是小区楼下的邻居阿姨，拉着谁都能问上两句。
但罗竭显然没觉得自己问得有什么不对，他左手轻飘飘搭在方向盘上，就等着宋怀川说要回去睡觉，他就好把他送回去，免得在这场瓢泼大雨中淋湿衣裳。
“嗯，我在那边的酒店住。”
宋怀川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话题，便如实说了。
只不过罗竭反应很大，“你不和你对象住一块儿吗？”
抬了眉，宋怀川给了罗竭一个温和的笑容，摇头道：“越云说他最近拍戏到了关键部分，我在容易影响他情绪。”
罗竭哦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宋怀川，被他温和的笑容撩去了心神，又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没见过有人一边和小情人颠鸾倒凤一边却嫌对象影响自己工作的。
他为宋怀川不值得，却不敢对上他那双干净的眼睛，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做别人感情里的大恶人。
车灯在淋漓大雨里将银色雨丝照亮，外面是破开苍穹的雷鸣声，罗竭按下胸腔不断震动的心，在导航说出“还有一分钟到达目的地”后突然出声问道：“宋老师，你觉得自己是恋爱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