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此话一出，罗竭在黑暗中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宋怀川身上的凉意也被激退了。
他淡淡的凝视着罗竭，对方视线却一直放在前方的车流中，车厢内静的呼吸可闻。
“您已到达目的地。”
冰冷的导航女声传来，宋怀川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如玉般的手指放在车门按钮上，“罗老师，我到了，谢谢。”
罗竭觉得自己此刻好像在非洲观摩生物大迁徙，有上千头狮子斑马从他心中奔腾而过。
他问了些什么话？如果不是宋怀川还在旁边，他甚至想把自己脑袋掰开看看自己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但是影帝到底是影帝，心中纵然已掀起惊涛骇浪却还是一派从容的坐在驾驶座上，他甚至还记得展开一个礼貌的微笑对着宋怀川点头，“不用客气。”
宋怀川动身下了车，掀走一阵沉闷的凉风，留下淡淡的薄荷清香在车内环绕。
“邦邦”两声，车窗被人敲下，宋怀川那双如蝉翼灵动的睫毛微微低垂着，他用那双如水的眼睛看进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我应该不算恋爱脑。”
“路上注意安全，罗老师。”
“好你也是。”他停顿半晌，对方已经撑伞走远了，罗竭傻乎乎吐出嘴里剩下的半截话“注意安全。”
宋怀川已经撑伞走远了，陷进夜色茫茫的雨雾中，罗竭坐在车里再看不到他半□□影，但他没急着重新启动车子，而是调低了车内温度，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方向盘思考。
宋怀川说他不算恋爱脑，那他知道了越云背着他做的那些事后会不会和他分手？
思绪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住，罗竭下意识按了接听，那边嘈杂的声响在车内响起，“喂，你人走哪儿去了，别给我说你忘了和我吃饭这事儿了。”
“没忘，我在路上，马上到。”
罗竭撑着一只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重新输入新的目的地，调了个头朝另一个方向行驶而去。
“大明星来了？这架子摆得不小，可让我好等。”
浅蓝色花格衬衫的袖子被男人恰到好处的挽在臂弯，罗竭看了一眼，“大热天穿这么长条休闲裤，真有你的。”
反观罗竭，一件开线的灰色背心，一条黑色短裤懒洋洋贴在膝盖边上，忽略掉他那张硬朗的脸和暴露在空气中流畅的肌肉线条，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土包子进城了。
“土包子。”
陈规低声骂了一句。
罗竭斜眼看他，没说话，他迈出一双大长腿大剌剌坐在陈规对面，“大晚上约我出来就为了吃个青菜和疙瘩汤？”
陈规看着桌上摆盘精美的鸡肉沙拉和奶油浓汤嘴角抽搐，“那你想吃什么？路边带着一股骚味的烤串？”
“那次是个意外。”
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上次在夜城郊区点的外卖，明明是评分最靠前的一家店，比鞋底还厚的蘸料都没把食物的膻腥味挡住，食物入口的瞬间，两个娱乐圈最不挑嘴的大男人坐在酒店默契的发出一声干呕。
“你今晚怎么来得这么迟，王导又给你增加工作量了？”
罗竭懒洋洋抻了个懒腰回道：“没，就是路上遇见个熟人，顺路送了他一截。”
陈规看他，“哟，没见你什么时候顺路送我一截。”
对面就是个没心没肺的，陈规好几次和他出去喝醉了被他直接丢在代驾车上，他大大小小也是个一线演员，罗竭这做法不可谓不随意。
陈规的经纪人好几次勒令他和罗竭出去一律不准喝酒，就是为了防止再出现这类事件。
本来也只是随口说说，哪想对面人突然摇了摇头，闷声说了句“不一样。”
影帝这时候懒得戴上平日里不动声色的面具，一个皱眉一点无奈都被陈规看在眼里，他耶了一声，稍微坐直身体，“有情况？”
用没心没肺四个字形容罗竭再合适不过，他是个心理素质非常强大的人，面对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风轻云淡的姿态掩过，陈规和他认识十来年，依稀记得罗竭上一次出现无奈的表情还是在好几年前。
这意味着他遇见了某件困扰又无法放下的事情。
这让陈规来了兴趣，就着窗外簌簌的雨声，他撂了手里的刀叉，“给哥们说说，什么样的人？”
罗竭本不想把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暴露给别人，泛着银光的勺子一遍一遍搅过白色陶瓷碗的奶油浓汤，突然想到什么，“对了，问你个问题。”
“把我当免费咨询啊这是。”陈规有心打趣他，话音一落又怕把人逼得太紧到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愿意说了，紧接着说道：“你别说，哥们还真就心甘情愿给你当免费咨询，也不想想我们什么关系”
“好了。”罗竭打断他的抒情，“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有对象了”
“啊？这么刺激，有妇之夫？”
陈规声音有些突兀，他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你继续，继续。”
私底下不忘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罗竭是个感情上的老实人，单身了几年，陈规还以为是他眼光太挑剔，没想到是他性癖太怪异。
罗竭不知道陈规在想什么，如果他知道，一定会放弃倾诉的欲望，转而拎起身下的凳子给陈规一巴掌拍过去。
“但是他对象背着他在外面劈腿偷情，对他也不好，你觉得这种情况，我可以追求他吗？”
罗竭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只是在某一片刻将宋怀川的身影印入了脑海，后来就管不住自己想要追逐的目光。
一开始是单纯感叹爱情的美好，后来是撞见越云在外面偷腥的惊讶与嘲讽，看见在酒店大厅等待得瑟瑟发抖的宋怀川，罗竭本来想径身离开，原来最初以为的美好爱情只是水中幻影，他在心里为宋怀川划了一道愚蠢的标签。
可是擦肩而过时突然想到了初见宋怀川时他如雪山银松般挺直的背影，又想到某天清晨无人的剧场，宋怀川递给自己一杯滚烫的热可可。
他好像对这个圈子的等级划分不算了解，面对自己微笑时只抱着单纯的善意和照顾。
罗竭觉得他好笑，他有两个助理一个司机随时伺候他的日常起居，哪里轮得到一个素人来给自己送温暖？
但他还是礼貌的道了谢，混着早晨的寒气喝下了那杯热可可。
所以在酒店大堂擦肩而过那一刻，他突然停了脚步，邀请宋怀川去自己宽阔的套房暂得温暖，甚至大方的将套房里空着的客房借给了他。
圈外人就是这点好，他们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也不会擅自揣度你的好意，更不会扭扭捏捏在乎什么潜规则与绯闻。
明明是两个不算熟悉的同性恋，却和所有正常的成年男人一样坦荡又直接，他不含一丝暗示的邀请，宋怀川满怀谢意的接受。
就是这样。
“当然不可以，人家再怎么样也是人自己的家务事，你一插手算什么，撬墙角的男小三？”
陈规眼带一丝厉色，他坚决反对这门违背道德的亲事。
听到男小三三个字，罗竭直接在桌子下踹了陈规一脚，“你说得对。”
“我说得对你还踹我？”
陈规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生怕没素质的罗竭又搞偷袭。
施施然收回伸出去的脚，“说得对是一回事，你内涵我做男小三又是一回事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这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陈规喝了口冰水缓解心中燥意，“不是，你没做你心虚什么？”
罗竭气结，他发誓他只是想了想这事的可行度，其实就算陈规不说，他自己也不会想去别人的感情横插一脚。
“你喜欢上个有对象的这事儿听起来很复杂。”
“废话。”
陈规看他面色不好，“但这事儿也可以很简单，如果对方是浓情蜜意的小两口，你今天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半句支持的话。”
罗竭眼睛亮了亮，他知道陈规这么说多半就是有主意了。
“你当然不能在人家谈恋爱时去撬墙角，不是说他男朋友劈腿又偷腥吗？如果你喜欢的是个清醒的人，那你觉得他知道了这些还会继续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罗竭不由得挺直了上身，“什么意思？”
陈规嫌他笨，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什么什么意思，我当然是说你可以使一些小手段，让你喜欢的人知道他对象背着他劈腿的事啊。”
“但是千万记住，你不能直接了当的去说，不然就成人家感情里某种意义上的恶人了。”
罗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附和上一句“我懂。”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去做那恶人，如果他亲自跑到宋怀川面前去告诉人家，你被对象戴绿帽子了。
如果真这样做了，宋怀川大概能记他一辈子，但不是他想象的那种记忆，而是说以后的几十年，宋怀川可能一看见他就会想起自己被对象绿了的事情。
真直说了，宋怀川可能会感激他。
但那份感激中更多的是难堪，是多年感情被糟践，一腔赤诚爱意被枕边人折辱的难堪。
罗竭不傻，他不会做这个被宋怀川惦记一辈子的“好人”。
“当然，如果他知道了还选择原谅渣男继续在一起，那哥们劝你也没必要难过，这就是渣女贱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种咱们也没有喜欢的必要。”
“哥哥只有劝你别在一颗树上吊死咯。”
他说完这句话还象征性抿了抿高脚杯里的冰水，一脸看透凡尘的模样。
罗竭听了半晌没说话，在陈规好几次忍不住偷看他时来了一句“谁给你说这里面有’渣女‘人设的？”
“好家伙，感情你们这些人都流行内部消化？”
说完他摆了摆头，“怪哉，既然这么多男的都去搞同性恋了，我怎么还会单身到现在？”
罗竭将桌前的浓汤几大口喝完，临了又喝了几口白水缓解口中的腻味，“我记得去年你不是还有个女朋友？”
“原来是去年？你不说这话，我还以为自己上一次谈恋爱是在昨天。”陈规以为对方在嘲讽自己，看了一眼他手臂十分漂亮的肌肉线条，“差点忘了，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左手战士，我没记错的话，五年前你不是还有个男朋友？”
这都哪门子事，罗竭为了《亡徒》忙碌了大半年，从前期准备到拍摄过程，时间跟不值钱一样一晃而过，他真觉得距离上一次陈规带女朋友和自己吃饭还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你真是个玻璃心。”
罗竭只能这样评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