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胆大包天
天色渐沉，眼看着一天又要过去了，素珍看着凉了的饭又被端出了房门，只得摇头叹息。
赵清棠靠在刘三思的床边已有两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素珍怎么劝都没用，要是被太皇太后看到公主这个样子，那可怎么好，太皇太后明明交代过她要照顾好公主的。
公主这两日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问太皇太后怎么还不醒。
她进了太皇太后的寝殿，看到赵清棠蹲坐在床边，劝慰道：“公主这样不吃不喝也不休息，身体会垮的。”
被一道影子遮住，赵清棠把头扭了个方向。
“素珍，我奶奶怎么还不醒？”她无精打采地问了一声，像是没了灵魂的木偶。
又开始了，素珍无法作答。
两天前的夜里，刘三思突然开始吐血，情况不太好，便让萧夜喊赵清棠回宫，还叮嘱他不要吓到公主。
萧夜不知怎么说才不会吓到公主，最后只告诉赵清棠太皇太后身体状况有变，需要她回去看看。
赵清棠赶到皇宫的时候，便见奶奶昏了过去，地上还有沾了血的帕子未来得及清理，看到鲜红的血她吓坏了。
一问素珍，才知奶奶是中毒了，吐了几口血，而毒源就是奶奶喝的药。
可是明明她也喝了，怎么没事？
直到太医拿着一味药给她看，她才明了，那一味药正是她当时闻到的香味的主要来源，她的汤里没有。
太医说：“此药虽香，却容易上瘾，久服也有毒性。”
赵清棠顿时火气上头：“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太皇太后的，竟让太皇太后喝了毒药，久服？还不止一次！”
太医不慌不忙道：“公主恕罪，太皇太后都知道的，而且那药起初并不是毒药，而是解药。”
“解药？”赵清棠疑惑。
只听太医解释道：”太皇太后体内本身就积毒已久，因时间太久，无法根除，只能缓解，而只有药性重的才能发挥作用，不过现在连有毒性的药都无法相抵，反而是毒性叠加了。”
这一信息量有点大，赵清棠一时难以接受，也就是说……
“本身就中毒不轻，不得不以毒攻毒，可现在还是毒性发作了，是吗？”
太医恭敬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赵清棠盯着太医手中的药，面色难看：“太皇太后服用了多久？这药方是谁开的？就不能换用别的良性药吗？”
太医回答：“已有半月有余，其实太皇太后的毒原本无解，太医院束手无策，这药方还是太皇太后亲自给的，臣等试用过了，是有效的，就依从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半个月……这么久？可是这竟是太皇太后亲自给的？”赵清棠不信，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奶奶怎么可能会懂这些？
太医点头称是，又问：“公主日日跟太皇太后待在一处，怎么公主居然不知吗？太皇太后没有告知公主？”
奶奶都知道，却瞒着她，有心瞒着，她又怎会知道？
都怪她粗心大意，奶奶在她眼皮子底下喝过几次药她竟没有起过疑心，奶奶哄她说是补药，她就那么信了，怪不奶奶不让她喝，怪不得后来哪怕炖了鸡汤也少加了料，怪不得……
赵清棠缓缓摇了摇头，只觉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她声音有些颤：“那现在怎么办？太皇太后什么时候会醒？”
“这……”太医有些犹豫，对上赵清棠越发狠戾的眼神时，忙答道：“公主别急，太皇太后眼下虽中毒不浅，现在昏迷只是被麻痹了，休息几日便会醒来。”
赵清棠听进去了，她就等着，没有朝太医发火，也没有朝素珍发火，可是她等了两天奶奶都没醒。
她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急火攻心的时候，她多想冲身边这些照料奶奶饮食的人吼一声，若太皇太后有什么不测，叫她们都去陪葬！但是她不能，她不能咒诅奶奶。
奶奶肯定好得很，很快就会醒，赵清棠在心里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两天，她没吃没喝都感觉到饿了，奶奶肯定也饿了，但是奶奶饿了也没法吃东西，赵清棠想着想着，泪花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宫中无人敢惹，宫外生意扩大，她们简直可以说是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果然是宫里是非多吗？那么最初奶奶的毒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很长时间以后才被发现？
赵清棠这么想着，居然有些犯晕，还是应该吃饭，素珍说得没错，不能奶奶还没醒她就先把自己熬垮了，她敲了敲头，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素珍，我饿了。”
并没有听到素珍的回应，只听到有脚步声渐近，片刻之后，赵清棠在披散的头发缝隙里看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不是素珍。
她正要抬头看，一根手指却点着她的头不让她仰起脸，她失了力气，现在被一根指头按着，居然感受到了千斤重，耳边是宋华容的轻笑声。
“你这个老巫婆，放开我！”赵清棠软绵绵的手拍打着宋华容。
宋华容松了手，掩嘴偷笑：“听说公主最近过得好不凄惨，本宫这当母亲的自然该来关心关心，公主这么称本宫，可是大不敬。”
赵清棠相信猪会飞都不信她的关心，冷笑一声：“你能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来看笑话罢了。”
宋华容的确是来看笑话的，脸上是得意的笑，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本宫还真要如了你的意，公主此番狼狈的样子，看着可比往日里顺眼多了。”
“你少得意，别忘了这是在太皇太后的寝宫，我皇祖母此刻就在我身后！你竟如此大胆！”
赵清棠眼里满是冷意，目光沉沉，但是因为身体虚弱，说出的话虽带着威胁，却是气若游丝，没有丝毫震慑力。
“你竟如此大胆！”宋华容把这话送还给她。
她气定神闲地拨弄着指端长甲：“公主还真是不识时务，若是往常也就罢了，本宫可以让着你，现在居然还敢拿太皇太后压我，真是窝囊，你看老人家现在，还能帮得了你吗？”
赵清棠看她越发胆大，说出的话让她微有怔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咒太皇太后吗？”
宋华容又笑了：“本宫哪儿敢呢？公主可不要乱讲话，不过是太皇太后自己身体有恙。”
现在的赵清棠无心任何闲言碎语，别人怎么说她都不重要，但是绝对不允许说奶奶的坏话！
她飘着身子站了起来，想要教训宋华容，却在晕晕乎乎间随着宋华容一声“来人”，就被人抓住了两臂。
“公主饿了，本宫这当母亲的不能亏待了，你们两个，伺候公主用饭。”
宋华容现在看赵清棠，如同看砧板上的鱼肉，把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眼角染了喜色，正如她今天穿的衣裳一样喜庆。
飘着异味的汤汁让赵清棠想要干呕，她胡乱地晃着头：“拿走！”
“小心我以后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公主现在还敢叫嚣，就算是太皇太后此刻醒了又如何？反正本来就看本宫不顺眼，本宫又何必给你们好脸色？”宋华容说得一脸坦然。
好不容易让她得到了机会，哪怕鱼死网破宋华容也要羞辱赵清棠，她现在没有惧怕只有快意。
“疯了！你这个疯女人！”
赵清棠一个不防备就被人灌了那黑黢黢的汤水，好苦，难喝得让她想吐出来，却被人捏住脖子仰了头，生生呛进了嗓子里。
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喝了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嗓子里痒痒的让她猛咳了几声：“我不会放过你的！”
宋华容眉梢轻挑：“公主还是先顾下自己吧，把公主带下去，免得扰了太皇太后休息！”
“喂！你当这宫里的守卫都死了吗？放开我！”
“公主若是还不老实……”
“咳咳咳……”
宋华容正狠瞪着赵清棠，突然听得床榻上传来一阵咳嗽声，就听那声音严厉异常：“我看谁敢欺负我孙女！”
刘三思刚醒来就听到孙女的挣扎声，这让她不得不生气。
“奶奶，你醒了！”
太皇太后突然醒过来，这是宋华容没料到的，明明她得到的消息是太皇太后要好一阵躺着，现在也不敢束着赵清棠了。
赵清棠得了自由就扑到奶奶身边，又唤了一声：“奶奶，你终于醒了！”
“我要是再不醒，你可怎么办？看看你这样子，一点儿也不省心，天天只会让奶奶操心。”
“我就是要让奶奶操心，这样奶奶才会一直陪着我。”
“又赖皮。”刘三思被她这无赖的话气笑了。
待看到门口还傻站着的人，突然变了脸色：“还不快滚！尽是碍眼！”
看着宋华容灰溜溜地消失在门口，刘三思依旧脸色不佳，也不知对棠棠做了什么，之后再收拾这恶妇，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慰灰头土脸的孙女。
素珍等人终于被放了回来，赵清棠和奶奶稍作梳洗就开始用饭，两天不进食，吃到热腾腾的饭居然让她红了眼。
“奶奶，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是不是非要等到瞒不住了才肯让我知道？”赵清棠声音里带着委屈。
“那不是害怕你担心？若是能一直瞒着你，我还真想这么干，前两天太过难受，我还当是要活不长了，就想跟你说几句话。”刘三思柔和了双眼。
赵清棠一听这话赶紧吐了几声“呸呸呸”，她不满道：“奶奶胡说什么呢？弄的好像留遗言似的！不能说这话了。”
刘三思应了她：“好，不说，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真当我日子没几天了呢。”
赵清棠鼻子微堵：“嗯，我还没看过奶奶跳广场舞呢。”
“跳什么广场舞？我不喜欢广场舞。”
现在的广场舞都不适合上了年纪的人跳了，刘三思是怎么也不愿去凑热闹，可孙女之前老是催她去锻炼身体。
“我喜欢看。”赵清棠执着道。
刘三思无奈之下只好先应答：“再说吧。”
“奶奶，我问你。”赵清棠咬了筷子，突然郑重起来。
“嗯？”
“就是你知道自己中毒后，那解药是打哪儿来的？”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奶奶，刘三思现在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告诉她：“就是那个贺大人，他给的。”
“贺泽玦？”赵清棠皱了眉头，怨声道：“奶奶中毒的事连外人都知道了，却不告诉我！”
“哎呀，我没跟他说，是他自己看出来的。”刘三思忙哄道，“再说，也不能说是外人，好歹算是救了我，要不是他，我现在估计身体更糟糕呢。”
赵清棠沉默了，太医做正常检查的时候都看不出来，贺泽玦却能看出来，还刚好有解药，这解药本身还潜藏着毒素，这说明了什么？
怪不得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自己，恐怕真正的目的是想借着她靠近奶奶，好给奶奶下毒吧？说不定奶奶身体里原本的毒也跟他脱不关系！
赵清棠细思极恐，沉声道：“奶奶，贺泽玦不是好人！”
“瞎说，人家好歹还帮过你，你怎么对他意见就那么大？”刘三思看她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当她又在任性。
“不，奶奶你听我讲……”
“太皇太后，丞相大人来了。”素珍突然来传话，让赵清棠暂且歇了声音。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到贺泽玦一身正气地稳步而来，赵清棠只觉热血上涌。
啪地一声放下筷子，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贺泽玦跟前，指着他的鼻子：“你这个凶手！居然还敢来！”
贺泽玦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对上赵清棠充满敌意的眼神，他疑惑道：“公主为何如此说？”
“少跟我在这儿假惺惺的，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是你下的毒！”
“公主许是误会了什么。”
赵清棠看他从容地站在这里，仿佛事不关己，又恼又怒，简直想把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撕坏，正要动手，突然一阵晕眩感临到她，叫她踉跄了几步竟生生倒了下去。
周围一阵惊呼，贺泽玦趁她栽倒在地之前稳稳地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