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相亲晚宴
赵清棠虽是没打一声招呼就到了张家，仍是得到了周全的照顾。
张二巧没料到她昨日才说过要来，今日便来了，还当是公主的客套话。
张老爹没想到女儿进宫一趟，居然能跟公主搭上关系，有些受宠若惊。这进宫参加活动的效果就是好，下次还得要积极参与。
自赵清棠道出了来这一趟的目的，张二巧和张家老爹二人就带着她把布料厂和制衣厂看了个遍，几乎是毫无保留。
逛了一下午，了解了张家的生意范围，也看出了张老爹的诚意，她心里有了数，提出想与张家合作。
张老爹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公主，能与皇家做买卖，是张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二巧，快叫你哥晚上早点儿回来吃饭，一定要让厨房好好准备！不能怠慢了公主！”
皇家的生意的确好做，若是事成，能赚得盆满钵满，故而古往今来多有人争做皇商，可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皇家的生意一般都被皇室亲族揽了去，普通商人想分一杯羹，往往需要用不少银子垫在脚底下才能够得着。
因此，眼下张老爹难掩激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张老爹大概理解错了。
赵清棠出声打断：“那个……张老板，兴许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和张家做生意，不代表皇家。”
看张老爹微微一怔，赵清棠继续道：“张老板考虑一下，晚饭我就不吃了。”
谁知张老爹依旧是激动不已，非要留她。
“公主说什么呢！这还用得着考虑？别说是跟公主合作，就算是把我张家的生意全部拱手相让于公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赵清棠觉得张老爹这话有点豪气了，但他那笑出褶子的眼角流出的诚心又叫她看不出破绽来。
鉴于他的诚心，赵清棠觉得连顿晚饭的时间都不给，有些不近人情了，便提出留下，刚好可以进一步谈谈怎么合作。不过到了饭桌上，赵清棠明白了张老爹没说大话，只是意有所指。
“这是我张家的长子，也是独子，今年十八，平日里喜好看书习字，一直跟着我忙家里的生意，还不曾婚配。”
张老爹介绍着自己的儿子，赵清棠一听便知道他这意思了，难怪舍得拱手相让多年经营的生意，商人哪里会做赔本买卖？原来是打着让她当儿媳妇的主意。
饭桌上统共就三个人，张二巧估计是被刻意支开的，所以这顿晚饭实则是张老爹特意安排的相亲宴。
这座位安排的极为巧妙，圆桌明明很大，张家公子却偏偏坐在她对面，她一抬头便能看见，让她视线怎么都避不开。
赵清棠的目光总是会轻易投到他的脸上，而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大概是恐怕视线触及生了尴尬，身子坐得直挺，眉眼却多半时间里微垂着。
赵清棠看他举止从容优雅，气质全然不输世家大族少爷，冲他微微点头：“张大公子果然是气度不凡，估计光是坐着，就这么不言不语，也能夺得万千少女的心了。”
她这么说，对面的人终于朝她看来，一双漂亮的眸子叫赵清棠暗暗惊奇，他一脸坦然，带着微微笑意，并无得了称赞的羞意和傲气。
张老爹一听公主都这般说了，眼里燃了希望的光，心生欢喜：“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张大公子必定不乏姑娘喜欢，如果没有，我定帮张公子觅一良人！”赵清棠赶紧接住了他的话头。
“不是这个意思。”张老爹急了，直接问道：“公主不是在选驸马吗？若无合适人选，不如考虑考虑我儿张张。”
赵清棠自然懂他的意思，刚开始介绍就说了未婚，他们年龄又相近，刚好又在考虑婚事，她能不懂吗？
不过张老爹怎么喊得这么亲昵，“张张？”
她的视线滑向张公子，见他居然面无异色，可见是非常适应这个称呼，不会……是个爹宝男吧？
她越想感觉越像，自始至终儿子没说过一句话，都是老爹替他开口，他一个大男人，姻缘这种事居然不自己争取……不过她很快便得知了因由。
张老爹再次介绍自己的儿子，面上竟带了些凝重：“不瞒公主，也瞒不得公主，我儿自幼便无法开口说话，各种偏方都用遍了也不得医治，真是……唉！”
难怪……赵清棠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刚刚的想法向他道歉。
这也不难理解为何他看起来不染凡尘，却迟迟没有婚配了，不能说话，确实麻烦。
老父亲重重叹了一口气：“有江湖老先生说要改名，叫张张，时间长了便能张口说话了，可谁知这叫了十八年，我儿也是只能张嘴却不能发声。”
“哦，原来是这样。”赵清棠也不免为张张难过。
看着张张听了张老爹这话并不懊恼也不羞愧，从小到大肯定受过不少委屈，一直被人唤为张张，很可能也被别人笑话过，可他却依旧坚强地笑着！让赵清棠觉得，实在是太励志了！
张老爹看着赵清棠脸上的神情来回变化，赶紧继续解释：“但是公主你放心啊！我儿虽不能讲话，其他方面都优秀得很，打小就比别人聪明，还比别人勤奋！”
赵清棠点点头，可以理解，她完全相信，有缺陷的人总会在别的方面受到命运特别的眷顾。
“洗衣做饭劈柴打扫这样的杂活做得了，书法绘画煮茶弹琴这样的雅事也做得了，五官端正看着舒服，身体健康以后孩子也不成问题！”
啊！八字还没一撇呢都扯到孩子了！
赵清棠压力颇大，笑着赶紧说道：“张老板你别激动，贵公子的婚事我一定会操心的。”
张张的脸色没有很大变化，可张老爹更激动了，苦着脸：“公主，你肯定是嫌弃我儿了！”
赵清棠发誓她绝对没有，她只会心疼张张！任何带有歧视色彩的思想都是不健康的。
“不不不，张老板你误会了，婚姻大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还要看合适不合适，贵公子着实是太优秀了，我真的配不上！别看我是个姑娘家，我粗糙得很，什么都不会，性格还不好！”
赵清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老爹却不放过她，直接凭借着近距离优势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那刚好，公主没有的我儿都有！刚好配上了！”
“话也不能这么讲……”
照这个架势就是非要她答应不可了，估计她无论怎么说都会被张老爹说般配，现在说已有驸马人选还来得及吗？
张张觉得父亲这么行事不妥，过来帮忙松开了他的手，赵清棠太感动了，对他施以感激的目光。
“张老板，不是我非要拒绝，其实我已经有驸马人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为表歉意，我自罚三杯！”
赵清棠昨天刚吃了醉酒的亏，觉得自己不该喝酒，这还是在外面，萧夜也不在身边，但是为了逃避这从天而降的姻缘，她只能这样了。
然而张老爹却拦住了她倒酒的手：“不要！我不要公主的道歉和自罚，只要公主考虑考虑我儿！”
“公主你的眼神都不真诚，我从江湖老先生那儿学到过一招辨谎术，公主刚刚说的是假话！公主肯定还是看不上我儿！”
辨谎术？他怎么还有这种技能？江湖老先生害人啊！
赵清棠犯难，可是张张的眼神那么清澈，赵清棠怎么可能会说出让他伤心的话？仙男落泪的场面她是看不得的，会心疼。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有了！古人对传宗接代可是看中得很，她就不信了。
为了不让张老爹瞧出破绽，她用袖子半遮了眼，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扶额叹息：“其实是这样的，我皇祖母格外怜爱我，不许我嫁人，除非驸马入赘，张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若张张就这么入赘我赵家，张家可就没后了！”
“这有何难！”张老爹吼了一嗓子，“张张入赘到公主那里，我另觅良婿入赘到我张家，张家没有儿子还有女儿！”
思虑周全，让赵清棠无言，声音之大，让赵清棠害怕。
这是她没想到的，她震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甚至退了几步，远离了饭桌一些，时刻准备离开现场。
萧夜也不知哪儿去了，让他去给贺泽玦送个银子，竟一去不复返，她指的路应该没错，萧夜也不至于迷路，不应该啊。
看着简直要声泪俱下的张老爹，她不得不问：“天下女子那么多，何苦为难我一人！又不是非我不可？”
哪知张老爹直接扑过来抱住她的腿，老泪纵横：“公主啊！就是非你不可！”
“江湖老先生说张张十八岁的时候会遇到贵人，如有贵人相助，便能正常开口说话，如今时候已到，天时地利皆备，只差人和了，倘若公主相助，我儿定能好全！”
张老爹也顾不得一把老脸，生怕贵人就这么没了，这下连张张都拉不动他，张张无奈地皱眉看着赵清棠，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赵清棠觉得他的表情很无辜，张张是个好孩子，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父亲？
“江湖老先生！怎么又是江湖老先生！还有，这贵人也不一定是我，也许是另有其人呢？对吧？”赵清棠换上了商量的口吻，希望能唤回张老爹的理智。
虽然她的身份是尊贵的，但贵人也不是这么算的。
张老爹突然抹去一把老泪，告诉她：“因为我能面相，观公主有贵人之资！”
赵清棠哑口无言，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她会变成下一个人为因素造成的“张张”。
好在张了张嘴还能发出声音：“不是，你怎么会这么多？又会辨谎又能面相的！”
张老爹虽然还是抱着她的腿抱得很紧，面色却恢复了平常，此刻的语气有一点小骄傲：“我会的还多着呢，都是江湖老先生传给我的，我还有一个身份其实是他的关门弟子！”
“我儿张张也学了不少，若公主感兴趣，日后与张张完婚，可将各种江湖秘术全部授与公主。”
谁要学这些啊？这学费她可给不起！赵清棠彻底无语了，让她吐血吧！谁来救救她？
“公主！”
公主？公主！是萧夜的声音，赵清棠从未觉得这一声公主像现在这般动听，绝处逢生！
“萧夜快来！”她从黑夜里看到了移动的身影，渐渐走进了光里。
萧夜看到公主居然被人这么无赖缠着，公主只有无奈却未对他们发火，皱了眉头，沉声禀报：“公主，太皇太后叫公主速速回宫。”
这可是太皇太后的命令，张老爹也听得一清二楚，终于肯松手了。
赵清棠歇了一口气，看在张张的面上安慰他：“张老板不必急于一时，就算我是贵人，也不一定非要用姻缘替贵公子解难，宫里名医多的是，日后我定遣他们全力医治。”
她听过冲喜，也没听过冲这样的喜，她不信完个婚张张就能立马开口说话，太玄乎了！
张老爹却一脸高深道：“不，我观公主的面相，分明是姻缘近在眼前。”
还是不想放过她！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先走了，日后再说。”
再见！再也不见！
赵清棠急匆匆跑开，没有人拦阻，很顺利地冲出了张家大门，暗暗告诉自己，最近还是不要出宫比较好。
就算以后要和张老板谈合作，还是另派人比较妥当，历经今晚一事，她觉得以后都不能正视张老板了，阴影太重。
或许她应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全身舒畅，拍了拍萧夜的肩头：“还挺机智的，知道用太皇太后的名义助我脱身，跟着我久了也学聪明了。”
赵清棠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太皇太后的确让公主速速回宫。”
萧夜一脸严肃，让赵清棠的笑容突然在脸上停住，有一种不安的情绪从心底生出，她缓缓问出口：“怎么了？”
当萧夜突然出现在张家院子里喊她的时候，她犹如从黑暗里踏进光明，但是后来，如果赵清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黑暗，她宁愿那个时候萧夜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