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红馆赎身
长条桌上“咚”地一个重物落下的声响,红色绸布一揭开,整齐排列着的银元宝白亮亮的。
赵清棠将银两往前一推,对上瞬间发光的几双眼睛,朗声道:“几位先生只管写便是,这些算作定金,十日之内我便要印发出来。”
酬劳丰厚,谁也不会拒绝,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收了银两纷纷表示,哪怕有困难,困难也是用来解决的。
待那群人走后,一个小厮照常来跟赵清棠汇报将军府每日的情况。
热水注入,白釉茶碗里的茶叶跟着起起伏伏,白雾渐腾,赵清棠凑近吹了吹,在白釉衬托之下愈发娇艳的朱唇轻启:“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还是老样子?”
小厮点头称是:“将军每日辰时正常出府,夜深才回,每日必去军营一趟,偶尔会去红馆。”
“红馆?姓宋的没说什么?”赵清棠记得宋红娟可在意得很。
“将军没让她知道。”
宋红娟虽名义上是个妾,但毕竟家世不一般,能让钱恒坤有所忌惮,故而府上并未留别的人伺候,想必是因着宋红娟身子不方便,才出入那红馆。
傍晚钱恒坤从军营里出来,换了身不起眼的装扮进了红馆,却得知欢颜被人赎买了。他不甘心,竟然还有旁人觊觎欢颜。
逼问红姨那买主是谁,他愿意出双倍的价钱,可红姨却说没这样的规矩,那人看起来也是不敢得罪的,不知名姓。
不知道买主身份就把人卖了,那便是见钱眼开了,钱恒坤啐了一口便不顾红姨的挽留出了红馆。
欢颜是难得能让自己说些知心话的人,更何况多少知道自己的大计,虽然是个妓子翻不了多大的浪花,可若是被有心人带走了,后果不堪设想。真是大意了,往日里也没见欢颜有别的恩客,怎么这就……
钱恒坤一个劲儿的懊恼着,连马儿也垂头丧气,慢悠悠地踏着马蹄回了将军府,却在看到门口打着灯笼迎接的人时,傻眼了,眨巴了几下眼睛才确定他没认错。
“欢…欢颜……你怎么在这儿?”钱恒坤结结巴巴地问出一句话,像是做梦一样。
娇俏的美人儿立马上来挽着他的胳膊,贴在他有些僵硬的身上,拉他进门:“是一位姑娘去了红馆看欢颜,说想顺便挑几个姐妹带回去,欢颜一听能进将军府,赶忙就答应了。”
“将军虽常去红馆,却迟迟不为欢颜赎身,如今由别人送进府,将军难道不高兴吗?”
钱恒坤哑然失笑:“怎么会呢。”
走着走着就到了正堂,宋红娟像往常一样等着他回来,脸上的神情不是一般的难看,因为府上不只多了个欢颜,还有另外两个姑娘,那两人他不算熟悉,却也在红馆见过几次。
“想必将军和宋夫人都很满意我的安排吧。”
赵清棠一走过来刚巧赶上钱恒坤回来,看着尚处于懵圈状态的人对上小心眼的妾室,心情有些舒爽。
钱恒坤看着她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游移,一下就明白她说的安排指的是欢颜这三人,“公主这是何意?”
两人没什么感情,钱恒坤也能知道暂且无法跟她产生夫妻情分,自从回来之后就不再以夫人相称,赵清棠觉得他还是有点自觉的。
赵清棠轻快地迈着步子,在宋红娟旁边坐下:“将军不妨真诚一点,你这心里肯定乐坏了,却偏要装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演给谁看呐?”
说完,很快便带着讶意否定了自己的话,转向旁边黑了脸的人:“哦不,这家里啊,还有一位美妾呢!”
眼看着宋红娟握着椅子把手的手指越发用力,赵清棠偏要继续火上浇油:“红娟身体要紧,不方便侍奉将军,我呢生意繁忙,没闲暇照顾将军,如此安排,岂不是对大家都有好处吗?”
“我与欢颜几人一见如故,听说她们很是仰慕将军,我这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赵清棠始终保持着微笑,钱恒坤却觉得这是一个陷阱,头皮发麻,为难道:“这把人带到府里,怎么说也不妥当,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太突然了,让他来不及做好应对之策,若是宋红娟那边没说好,若是闹到太后跟前,以后恐怕太后那边不好弄。
赵清棠就是知道他的顾虑,才要趁其不备把人弄到府上,闻言宽慰道:“有什么可商量的,我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知道为妻者要贤惠大度,自然凡事都为将军着想。”
“红娟啊,你也不用伤心难过,为了孩子更不要动怒,这心啊还是要放宽才好,等你什么时候气量大了,就不会只是个妾了。”
黑夜里,烛火虽小,燃得却旺,有风动也未能熄灭,火苗猛地蹿动,宋红娟心里的火也被挑旺。
“赵清棠你偏要跟我作对!”她忍无可忍,终是抑不住怒声。
“没有呢,我这是在帮你。”
赵清棠故作惊讶,而后越过两人中间的四角方桌,俯下半个身子附在她耳边轻声言语:“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将军夫人的位置让给你的。”
宋红娟明显有一瞬间的愣怔,赵清棠抿嘴浅笑。
若有不满,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赵清棠不奉陪了,很快便起身离开,挥了挥手:“我还有事要忙,你们请便,祝你们过得愉快。”
身后不久便传来木椅翻倒和瓷器破碎的声音,赵清棠快乐了,建立在给别人添堵,让别人痛苦的基础之上。
自己有事要忙不过是托词,酒楼里有专业人手打理,一切都井然有序,她闲着呢。
回到酒楼,推杯换盏的喧闹声声入耳,今夜是不同于往日的热闹,天都这般晚了,居然还有这么多客,问了掌柜才知,是新晋状元在一楼摆了几桌酒席。
新晋状元?既然状元都出来了,就是已经放过榜了,赵清棠忽然忆起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李敦了,不知他考得如何,差点儿把他忘了。
正要上楼休息,柜台处却有女人和算账小厮的争执声,仔细一听,是个熟悉的妇人的声音。
“你们怎么做生意的?就这些饭菜,你们好意思要这么多钱?真是奸商,还敢诓骗状元郎不成?”
“大姐,小的哪儿敢啊,这酒水饭菜都是明码标价,都是足量给您的,还因着新店开张打过折了,都是按最低的价钱给您算的。”
小厮一连说了几个“都是”,保证是真正实惠的价钱,可那妇人却不松口。
“新店开张就敢如此嚣张!要价这么高,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小心得罪了状元,让你们以后都开不下去!”
“这……老板来了,老板你来得正好,这位客人……”见到赵清棠朝这边过来,那算账的小伙子像是遇到救星一般。
“你去忙,我来处理。”
郭梅扭头一看,原来是这小女娃,身为客人,语气更加傲慢起来:“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都做起生意来了,不在家好好待着,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一点儿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你比我奶奶管的还宽。”
刚刚听她这话,这状元就是李敦了,赵清棠真要怀疑她跟李敦的亲缘关系了,一个举止有礼,一个言语无状,她不禁摇了摇头,为李敦感到悲哀,摊上这么个亲戚。
听到这边动静,李敦循声望了过来,在看到赵清棠时,赶忙跟同桌宾客道了几句失陪。
“赵姑娘,好久不见。”
郑重做了个揖,李敦说明来意:“听说这酒楼是姑娘开的,今日过来捧个场,来时,说姑娘出门了还觉得有些可惜,现在能见到姑娘,倍感欣喜。”
“啊,确实好久不见,没想到你深层不露啊,竟中了状元,不赖嘛!”
郭梅将两人相熟的模样看在眼里,毫不客气地插进话来:“姑娘若是跟我家李敦是朋友,就不该收朋友的钱,以后小姑娘少不得求我们办事呢!”
李敦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二姨母,早就打发你走了,给你的银两够你用大半辈子了,怎么现在还赖在这儿?还来打扰我的朋友?”
正赶上他飞黄腾达,以后就能过皇室贵族般的好日子了,郭梅哪里舍得走,现在当着别人的面赶她,那她就卖惨给他们看。
“你这个没良心的,要登上高枝儿了就把我忘了,好歹算你半个娘,你就这样不待见我,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给你省钱!”
“真是不讲理,”李敦不好意思道:“赵姑娘,见笑了,李某惭愧。”
不明实情,但李敦肯定吃过不少苦头,就她那张嘴,说起话来就让人不舒服,实在怪不得李敦,也不必代她道歉。
赵清棠豁然一笑:“不必惭愧,今日你有喜事,我不知情,没能备下礼物给你,今日的开销就不算了,当是我作为朋友送你的。”
“不过,还请这位妇人离开,我怕你砸了这场子。”
郭梅前一刻别提有多惊喜了,还想要说她大方,没想到现在就要赶她走,嚷嚷起来:“你是老板你了不起啊!说赶就赶,不把我当客,我好歹是李敦的二姨母!”
赵清棠并不想搭理她,看得出李敦也颇为此人头疼,直接叫人把她拖出去了,她一边骂着李敦白眼狼,说要上报状元是个不孝子,一边骂她是奸商,诅咒她这酒楼以后开不下去。
只当是个小丑,她终会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赵清棠也再次宽慰李敦不用介怀,两人说了几句话,她就告辞休息了。
上了四楼,喧闹声渐渐淡去,进了卧房,已经点上了一盏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赵清棠摇了摇头,许是太累了,今天算是比较充实的一天,一沾到床便沉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