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公主留步
走出御书房很远,赵清棠依旧记得贺泽玦垂眸不语的样子,在另外两个不知实情的人看来,他是心伤失望的,可贺泽玦怎么会失落?他冷静得很。
赵清棠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在朝中是少有的孤高清傲之人,如今敢推翻自身形象,让皇上都大吃一惊,可见他对那日的事有多么重视,不惜出此下策意图遮掩。
可是她也不傻,他如何说是他的事情,赵清棠并不会与虎谋皮,况且贺泽玦是何等聪明之人,哪里需要她的相助。
刚刚在皇上面前一再与他撇清干系,贺泽玦自此成了一位伤心人,连皇上都不忍心二次伤害了,钱恒坤也只是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
按理说赵清棠可以谁都不选,但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再说和离的事,恐怕生出别的事来,就暂且作罢。
“公主请留步。”
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温润清冷的声音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虽是吃了一惊,但好在身边有萧夜护着,她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月色朦胧里,赵清棠对上了一双明亮沉静的眼睛,并无好心情:“贺大人,这天都黑了,有什么事还是改天再说吧,免得让人看见了,又传出什么话让有心人误解。”
贺泽玦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悦,一句“贺大人”也是打算跟他拉开关系了,便放低了姿态柔声道歉:“今日之言,的确是下官冒犯了,之前的事,下官也可以解释。”
赵清棠不想听,还是没好脸色:“一句轻飘飘的冒犯就能抵过了?至于解释的话,我看还是算了,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危险,我对贺大人的事不感兴趣。”
“不,公主需得知道。”贺泽玦语气柔和,态度却坚定,势必要解释清楚。
不仅非要让她听,还把萧夜赶走了,萧夜自然不可能轻易离开,但是贺泽玦说了公主今夜有任何闪失尽可算在他的头上,赵清棠见他执着,也就允了萧夜先离开。
“那日不知公主身份,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赵清棠知道他说的是客套话,没给回应,就算知道身份,他一样敢。
“当时也是为了查探那个冒充下官的人,在水落石出前,暂且不敢惊动太多人,不成想落下贴身玉佩,被人拿来说事。”
贺泽玦这么一讲,后面的她自己就能想通了,于是就算作是钱恒坤所说的那样。
赵清棠望着半轮明月悠悠道:“丞相不愧是丞相,身居高位,难免被人惦念,指不定是什么仇家呢!就算是想要查清真相,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打草惊蛇了,不过……你就不怕我哪天说了出去,或者再编出一个别样的版本来?毕竟,我可是当事人。”
她把目光瞥向了月光之下泛着柔光的侧脸,带着明显挑衅的意味。
贺泽玦盯着她看了半晌,却说出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公主不是已经打算离开将军府了,怎么又反悔了?”
反悔?还不是因为他!赵清棠恶狠狠地出了一记重拳:“都怪你!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连请旨赐婚的事情都敢说!”
虽是用了不小的力气,那胸膛却结实非常,没能撼动他分毫,反倒把自己的手撞得一麻。
本是对他不冷不淡,现在恼了他,还要打他,却是没能得逞的一脸憋屈。
贺泽玦不由得舒展了眉眼,握住她那拳头,不容她抗拒地用大拇指摩挲着给她缓解微痛。
痒痒的感觉是在手上,却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赵清棠觉得这人比她还要大胆,这里是皇宫,不知道突然之间就会被哪些眼睛盯上,她的身份依旧是将军夫人,而他居然还敢这样?
她可以被人称为傲慢的、蛮横不讲理的或者暴力的,什么贬义词都能接受,但是如果传出自身的绯闻,她嫌丢人!
“喂!你又想做什么?还真想把你编造的深情单恋形象贯彻到底呢!”
赵清棠挣脱着他的手掌,在她打算下口时终于被松开,没有带手帕什么的,她嫌弃地在衣角擦了擦。
低头时,耳边一个凑近的声音带着热气吐出:“或许是呢?”
或许是呢?是指他要按着所说的如此做?
赵清棠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瞬间蹦出了两个字:调戏!
可不等她想要教训这个登徒子一顿,贺泽玦就快步消失了,徒留赵清棠在原地把他记恨上了。
萧夜跟在她身后,明显听出她一路上都在深呼吸,忍不住问道:“公主身体有恙?”
“没!”
得到的是一个恼怒的回答,可随后,萧夜便听到那声音平稳了几分:“丞相大人说今夜我有任何闪失都算在他的头上,你就跟他说我今夜掉了几根头发。”
“这……”
萧夜觉得公主定是跟丞相谈得不愉快,不过这也未免有些无理了。
“你今天就去!”赵清棠下了命令。
于是,第二天早上。
她收到了三盒谷物:黑米、黑豆、黑芝麻。
萧夜将那盒子一一打开,打量着赵清棠的莫测神色:“丞相让属下给公主传话,说……请公主小心脱发。”
赵清棠本来就要无理取闹,可贺泽玦真接招的时候,就像现在,让她更觉此人可恶,暗暗咬了牙,她一定会伺机报复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奶奶觉得人家是送礼的,还小夸了一阵,又问了问昨天的情况,真假如何?后续如何?
赵清棠无法跟奶奶讲那些复杂的事,提贺泽玦在皇上跟前的骇人之言更是不可能,最终只无奈摇了摇头:“奶奶,我暂时还是要去将军府一段时间。”
赵清棠被繁多事情所扰,看在刘三思眼里却是受了委屈的模样,登时紧张问道:“怎么了孩子,是谁又欺负你了?怎么不让你走呢?”
有太皇太后的亲印,谁敢不让她走?不过也没想到钱恒坤这么难摆脱,既然让她回去,那就别怪她闹了。
赵清棠当天就回了将军府,凭着女主人的身份在库房领了大笔银两。
宋红娟记账的手微微颤抖,有些不情愿。
钱恒坤也皱起了眉:“一千两,唯实有些太多了,府上一年正常的开销都没这么多。”
将军府不缺银子,但那真金白银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虽是许了她有各样将军夫人的权力,但照此大手大脚地花钱,将军府迟早会被掏空的。
赵清棠早有准备,一沓纸张丢给他:“将军也不能老等着有军功领厚赏,如今国泰民安,将军只有朝廷俸禄,府上这么多人要养活,还是要另外开源的,我打算开酒楼,你出钱我出力,赚了钱六四分成。”
钱恒坤将那纸张一一翻看,酒楼位置都选好了,计划的各样人手也列了个数目,甚至是菜品货源都有罗列,看样子是真要好好做酒楼生意,与其在府上生事,不如就按她说的去办,还能讨得她欢心。
前日里还胡闹给他休书,现在就为府上未来打算了,女人果然是善变的,最终他不仅点头答应,还另外给了一千两。
在宋红娟嫉妒的眼神里,赵清棠带着意外之财乐呵呵出了将军府,自此三日未归。
每日将军府派人来问,赵清棠都让人传话说酒楼新开张,正忙着呢。
虽说让钱恒坤出钱她出力,她出的力也只不过是把钱给能出力的人,有钱就行了,至于酒楼的管理,自然有比她更老练的人,酒楼的具体规划皆有专门人手负责,她只需当个幕后老板。
此时的幕后老板自在地在酒楼雅间里尝着新品,心情愉悦,因为她刚谈完另外一桩大生意。
开酒楼无需那么多钱,赵清棠干脆拓展了新的业务,前段时间就考虑过收购书局的事,刚好有送上门的银子,不花白不花,刚刚已经把书局的事谈拢了,是个专门出版售卖话本子的书局。
将军府这两个人又蠢又毒,赵清棠可没忘记他们曾经毒辣无情的言辞,哪怕之后又跟她再次解释说是误会,都是小打小闹的唬人话,赵清棠也不信了,并没看出他们的诚意。
其中以宋红娟最为狠绝,逮过一个她的贴身丫鬟探问过了,宋红娟居然真想给她下毒,还好她没得逞,若是真让她得手了,自己成了那副惨样,她宋红娟真能好好活着?赵清棠都为她忧心。
现在想想,当个挂了名的将军夫人也挺好的,有钱给她花,虽然她有自己的金库,奶奶那里也有钱财可供她自由取用,但是能伤到钱恒坤的财,还借此财来让他们难过,何乐而不为呢?
叩门声响起,赵清棠知道是未来要让他们难过的人来了。
应着门口喊了声“进”,几位中年男人陆续入座。
官僚贵族子弟爱听说书者良多,市井百姓纷纷效仿寻乐,一时间京城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数不胜数,可赚的盆满钵满的只是凤毛麟角。
能留住客人的,有两样是必需,一是要有漂亮的口技,二是要有吸引人的话本子。而今天花了大价钱请来的这几位,便是给几位有名的说书先生写话本子的老手。
其中一人开口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赵清棠鬼使神差想到了贺泽玦,舌头转了个弯:“姓贺,以后让诸位写的书,也请把著书者落笔为贺某。”
“贺?”
京城里姓贺的只有一家,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对这位年轻的姑娘更加恭敬起来。
“那贺姑娘想让我等写些什么呢?”
赵清棠把列好的内容清单分给几人:“书名和大致的内容我已经列好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低下头,各自看了片刻,颇有经验的几人,脸上皆是为难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