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举报私会
天色渐亮,天边有暖光逐升,该走了,江渡牵上了缰绳,马蹄声在石板上滴滴答答。
在宫里小住了两日,明里暗里都看得出太皇太后对赵清棠极为关爱,宿在太皇太后这里不说,每天还给她准备小零食,祥安宫里每日笑语连连。
没人敢给赵清棠使脸色看,就连太后都因为对她语气不善被禁了足,皇上也没说什么,这都是江渡闻所未闻的待遇。
看着老人家无微不至的照料,看着表姐毫无牵挂的自在生活,江渡愈发觉得自己这一趟跑的多余,不过能亲眼看见她过得舒坦,回去也能让外祖他们安心了。
朱红大门前,江渡翻身上了高头大马,朝赵清棠挥了挥手:“阿姐保重,有空一定要回去玩啊!”
终于知道喊姐了,赵清棠漾起微笑,也挥手作别:“路上小心。”
本来打算过一段时间,等她在将军府玩够了再说和离这些事,但是既然大家都这么催了,现在就递他一纸休书也无妨,就算不在一个屋檐下住,也总有法子让他们日子难过。
为了让江渡安心回去,她很快就拟好了书信,底下有她的落款,还留有太皇太后的印章,由江渡亲自带过去。
据说钱恒坤在收到信时脸都黑了,受了羞辱不说,还遭了一顿打,等要反击时,那“信使”已经骑着马儿出了城,一向骁勇的将军在气头上,硬是没能追上,灰头土脸地回了将军府,甚至还向皇上告了假。
而这些,都是次日下了朝的贺泽玦告诉她的。
赵清棠看他虽神色如常,语调却极为轻快,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啧啧道:“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呵!”
贺泽玦笑而不语。
就当她以为这件事要告一段落,自此要和奶奶一起过养老生活的时候,却得知钱恒坤上书到了皇上那里,要请皇上为他做主。
至于具体内容,是说她不守妇道,和丞相贺泽玦私相往来,但他钱恒坤愿意原谅她的过犯,只求公主能回到将军府。
赵清棠听了只觉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跟贺泽玦见过的次数,一只手的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所以她严重怀疑钱恒坤是不想签字,因为那上面的条款里面包含一笔精神损失费。
或者就是碍于颜面,毕竟上面明明写着“休书”而非“和离书”,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所以宁可给自己戴绿帽也要拉她下水。
至于什么原谅,仿佛用情至深以至于宽宏大度的言辞,赵清棠更是不信了,之前是既要让她回去,却还联合宋红娟害她,不懂钱恒坤是怎么想的,现在还想故技重施,她是那么好拿捏的人吗?
一个是仿佛遗世独立的丞相,一个是近日颇受关注的小公主,哪一个人拿出来都得有一番故事,风言风语一下子在宫里传开了。
就连……就连奶奶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饭桌上是难得的寂静,奶奶已经盯着她好一会儿了,赵清棠不得不放下了筷子:“奶奶,这绝对是个误会。”
当天夜里,三人就被皇上传召,到了御书房,年轻的皇帝虽有威严,气氛也是压抑冷凝的状态,赵清棠却掩嘴偷笑起来,钱恒坤鼻青脸肿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赵宇本是对这位皇妹不怎么留意,却三天两头听到她的事情,早就想见上一见,没想到今日竟借了这么一出荒唐事把她召了来。
“将军所言,皇妹和丞相如何看?”
他这声音辨不出喜怒,但赵清棠却觉得这是一位明君,至少给了他们解释的机会。
赵清棠当即上前一步,一拍胸脯表示:“身正不怕影子斜,皇兄明鉴,我自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想必是钱将军跟我有矛盾,才捏造出这种谎言。”
“我与丞相不过打过几次照面,不知哪一次我们言语或是行事被将军瞧见了,觉得不妥当呢?”
赵清棠挑眉质问,钱恒坤不慌不忙地摊开了手掌,掌心的一枚玉佩吸引了几人的注意,上面刻着一个红色的单字。
钱恒坤将那玉佩交予皇上:“这便是证据,请皇上查看。”
“哦?”帝王一抬眸,七分严肃三分惑,正对着的是贺泽玦的方向。
待赵清棠看清那上面镌刻着的“贺”字,也把视线转到了旁边的人身上,玉佩这种东西一般是男子随身携带,细节在很大程度上能证明一个人的身份,此刻贺泽玦舒展的手指微微蜷曲了起来,无声证明这确实是他的所属物。
钱恒坤在一旁推波助澜:“丞相大人一向慧眼如炬,不会不识得自己的东西吧?”
贺泽玦展了笑颜:“确实是微臣之物,丢失数日,多谢将军拾到。”
“那丞相可知我是在何处拾到?”
“不知,若是知道,我定然自己捡回去了。”
“既然不知,我便提醒丞相一二,十日之前,后花园假山石洞……”
这不说也就罢了,一提那地方,赵清棠算了算时间,猛然间想起刚穿过来那一天,那个掐住她命运的喉咙的人,竟然是贺泽玦!
这个黑心狡猾的,现在都被揭发了居然还能面不改色,赵清棠瞪大的眼里写满不可思议。
贺泽玦点了点头:“不错,我去过那里。”
钱恒坤一听他承认了,便笑出声来:“既然丞相都这么说了,公主也不必多加遮掩。”
“皇上,此二人在宫中私会,偶然间被宫女瞧见,可那宫女实在是胆怯,不敢出来揭发,便将这证物交给了微臣。”
“私会?有什么事情我用的着私会?你这是歪曲事实!”
赵清棠觉得冤枉,指向罪魁祸首:“那天明明是他……”
“将军说得不错,就算作是公主与在下私会,暗相往来好了。”
声音直接被他盖过,话头被他截去,手指被他握住,赵清棠触及他的大掌就要甩开他,却被他握得更紧,而贺泽玦的另一只手也在顷刻之间落在了她后颈处。
这一姿势在外人看来相当暧昧,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多么痛苦,不知道贺泽玦按到了她哪个穴位,生疼生疼的,让她无暇分神辩驳那些虚谬的话。
这个小人,赵清棠心中暗骂,那天的人果然是他,尽会威胁人。
钱恒坤没想到真如太后所说,贺泽玦居然承认了,一时间看两人有些怪异,不知是真是假了。
赵宇也未曾料到贺泽玦会如此,不像是他的作派,眼眸在二人手掌相接处流转。
“丞相这是何意?既知公主身份,如此行事未免欠妥。”
贺泽玦赶忙松开了手,像是恍然反应过来似的,退开半步:“微臣一时情难自禁,请皇上恕罪,请公主见谅。”
“微臣多年来生活尽是平淡,偶遇公主,才觉人生滋味,只恨与公主相识太晚,得知公主在将军府过得不如意,不由得心生爱怜。”
赵清棠默默伸手指了指自己,确定没搞错人?是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的小命算是爱怜,还是用老鼠吓她算是爱怜?
贺泽玦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停下诉说自己的情思:“往日也是微臣叨扰公主良多,如今得知公主有意要与钱将军和离,更是心生欢喜。”
“微臣记得皇上曾许贺某圣言,若有中意女子,可请皇上圣裁赐婚。若公主当真要与将军和离,臣奏请皇上将公主许配给微臣。”
贺泽玦言辞恳切,说到最后,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腰杆挺直。
赵清棠觉得今天这事儿越发离谱了,听他前面的话,本以为会被他描得越来越黑,这下生生是一下子全黑了啊。
“贺大人,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啊,我跟你可不熟!”
贺泽玦摇了摇头,声音里是掩不住的落寞:“公主对贺某无意,故而觉得贺某在说笑罢了,公主说的不熟是公主对贺某,而非贺某对公主。在皇上面前,臣不敢诓骗公主。”
钱恒坤看着堂堂丞相大人虽是失态,却如在朝堂上陈说要事般认真严肃,又联想到他那日赶到将军府带走赵清棠的情形,再加上这不全算是空穴来风的消息……惊愕让他如鲠在喉,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宇食指轻敲着桌案,一下又一下的,将三人各异的神情看在眼里,觉得确实有些难办,若是这么说,几人各自有理,都不算有错,“既如此……”
“公主如何作想?”
案边香刚好落下一段残灰,案前的人敲定了解铃人。
好吧,预料到了,又把问题抛给她了,他这皇上当的真是美滋滋,不用决策,不得罪人。
贺泽玦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掩盖当日的行动,用一个更刺激的事吸引各方的注意力,就能把最初的事的存在感降的越来越低。
能编出这么一个单恋的故事,甚至奏请圣旨,可真是个狠人。
哪怕是真的,赵清棠也觉得自己受不起,贺泽玦太会算计了,是算准了自己不会应着他的话,所以才会提出这一请求来。
跟聪明人相处,也会累的,她宁愿跟傻点的多玩几天。
好像剩下两位都被他骗过去了,那就让她来打破这份沉重吧!
“好吧,多谢贺大人如此赏识,我暂且不打算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