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海母亲
“你这身份证递得出去？”上冬不无讽刺地问。
“照片是我，防伪也没假，系统还有信息。”林映雪一边说一边把最后一点丝瓜夹进碗里，“不是我吗？”
上冬把身份证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想像警察的反应，大概……最后就当是个系统错误吧？某方面来说也证明林映雪根本不是活生生的人，他不禁有些莫名的失望，虽然这种失望来得很莫名其妙就是了，说到底，他所期盼的现实恋情并不存在，毕竟林映雪长的就没那么“现实”。
接下来，林映雪让上冬深切认识到什么叫不“现实”。比如吃完了饭就往沙发上一瘫，摸出手机刷起来。比如洗澡还要他催，洗完了地也不拖一下。再比如床上没被子穿着衣服宁愿缩成一团也不愿意找盖点什么，大半夜被冻醒滚回沙发上刷手机，把半夜上厕所的上冬吓了一跳。
“你干吗呢？”上冬问。
“玩手机。”林映雪说。
这一问一答就透着股诡异。
“你不困吗？”本来不想管的，看见那张皱成一团的脸上冬又改变了主意。
“困，太冷了睡不着。”林映雪说着打了个呵欠，长长的睫毛困倦地往下掉，“没被子。”
上冬皱起眉头：“你来这儿准备了什么东西吗？”
“准备什么？”这句话已经接近呓语，林映雪的眼睛快合上了。
“被子，洗漱用品……我靠，你连牙都没刷？”
上冬问出这个问题时，发现林映雪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歪着脑袋斜倚在沙发上，手机冰冷的光芒由下往上映在脸上，就像月光一样。他纠结了下，悄悄地凑过去，本意只是想看一看——绝对只是看一看，没有别的想法——当他几乎接近到接吻的距离时，林映雪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猛然收缩得针尖大小，他吓了一跳的同时头皮一痛，被拉扯着头发倒在沙发上了。
这一下动作太快，上冬都没反应过来，仰天躺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揪着头发的手移到脖子把他托了起来。
“你离我这么近干吗？”林映雪问这句话时很平静，如同深海的表面。
“看、看看你。”上冬没察觉声音里带着的颤抖。
林映雪察觉到了，笑了下：“觉得好看可以乘我醒着看，不要等我睡着了。”
“你不是冷得睡不着吗？”上冬没好气地道。
“嗯。”林映雪又打了个呵欠，露出两颗犬齿，“你过来了有点人气，暖和了就容易睡着。”
这话一说，上冬那颗不安份的心立时有了坏主意：“那……”
“我不会和你一起睡的。”林映雪似笑非笑地说，“我倒是愿意和你的被子一起睡。”
这句话成了现实，上冬稀里糊涂地交出了被子，盖条薄毯冻醒四五次。第二天一早，他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起床，看见林映雪和卜罗米一人抱着一张手抓饼吃——生的手抓饼。
“你就不能烤一下吗？”上冬震惊地问，“放烤箱就行。”
“我不会。”林映雪干脆地说。
“我用不了。”卜罗米也很干脆。
上冬觉得能理直气壮说出不会用烤箱的人也不必教了，更何况还是个年轻人，明显的借口，他问道：“你上班不是应该很早吗？”印象里那家包子店早上四五点就亮灯了。
“昨天是临时，饿了就和那家店说管一会儿，给我包中饭。”林映雪说道，“到你这儿，你不包饭吗？”
上冬把那句“我为什么要包你饭”给咽了回去，美貌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目前看来这个代价不算多。接下来，他付出了买生活用品、买被子甚至买衣服的代价，林映雪一毛不拔——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毛”可以拔——唯一的资产就是身上那套黑色运动服。有时候他觉得林映雪是故意的，看见那张脸后又不介意了，这就很让人痛苦，尤其看到吃不到的情况下。
林映雪倒是不介意被看，哪怕上冬跟连环杀手一样盯着他看上半小时，他也能巍然不动地该干嘛干嘛，一点儿没有尴尬或者不安。
上冬很想问问林映雪到底是不是人，但是想到对方回答了又怎么样，他也没有办法验证，最后还是算了。出租屋突然多了一个半人，下班后看见亮着的灯，一时之间他都有了种家的错觉，只不过这种错觉很快就被打破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上冬以为上下班路上应该就是进入“恶作剧”的危险高发期，没想到厕所摸鱼结束，正在洗手呢，一抬头眼前的环境就变了：蓝天、白云、沙滩和公路，还有骑着自行车的男男女女，快乐的度假氛围着实让他这社畜眼睛一热，差点儿流下泪来。这一次看起来环境更加真实，没有停止的空间，如同还在现实中般。
上冬这次没乱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果然，没多久他身边就出现了四位……中年男子，好么，上次还勉强有奶奶、姐姐，这次直接来四个男的，看发量绝对与魔法啊、青春啊什么的没关系，他正琢磨着要怎么打招呼时，四人左右看了看，直奔他来了。
“导师？”其中一位面目亲切，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问。
上冬暗中松了口气：“是我，魔法……呃，少女吗？”
这个词令四个人表情扭曲，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不能换个名字吗？”一位戴着鸭舌帽的抱怨，“我回去看了好久女儿的动画片，她都觉得我不正常了。”
“知足吧，你还有女儿的动画片，我家是儿子，我都不知道哪里去找资料。”这位穿了一身厚厚的皮夹克，也不知道身处北方哪个地区，“总不能问儿子吧。”
“网上找啊。”眼镜说，“搜索魔法少女。”
“搜出来就一动画，看不懂。”面相最年轻的说，长了一双典型的八字眉，愁眉苦脸的，“怎么全是小女孩啊。”
“魔法少女啊，当然全是小女孩。”上冬插嘴，“各位，闲话不说，你们前面过的那关是不是王子和公主结婚的？”
“不是。”
“不是。”
“是。”
“是。”
上冬愣了下：“还有其他的？”
“我那个是两个怪物变成人的样子要结婚。”眼镜说，“把他们打死就过关了。”
“噢，其实是一个意思。”上冬奇怪地问，“你的导师没说王子和公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句话吗？”
“没有啊。”眼镜回忆了下，“他就直接说把那两人打死就了，我还以为杀人呢，结果一动手发现是怪物，反正挺恶心的。”
看来所有的练手关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人的导师选择让他们直接上，连解释都不解释一下的。上冬留意四周，没一会儿，林映雪沿着人行道走了过来，穿的还是他买的t恤和牛仔裤，视线交汇之时轻笑了下，令他心里痒痒的。
上冬这时候才想起来在口袋里掏了一番，摸出了另一张卡片，印刷精美，上面只有五个字：听心的声音。
又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不过，好歹这次知道需要听了。
上冬不想呆等着另一队出现，抢先占机肯定很重要，但是卜罗米没有到，他对任务在哪里一无所知，只能耐心等着。
太阳把沙滩照得热气腾腾，秋季了还有这个温度无疑是南方，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饮料店前不断有人来买水和冰淇淋，还有玩滑板和轮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普通的海滨城市。
“我们这是……还在现实吗？”鸭舌帽小声说，“没感觉和现实有什么变化啊。”
皮夹克挠了挠脱发的大脑门，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去，果然没几步就遇上了空气墙，撞上去后还引得路人看了一眼。他悻悻地走了回来，说：“看吧，不是现实。”
五人百无聊赖地等着，上冬有心和林映雪说两句话，没想到这家伙坐在公路和沙滩的矮石墙上，悠闲地踢着脚，一点儿谈话的兴趣也没有。他干脆转过去盯着林映雪看，阳光洒在那张脸上就像是某种圣洁的宗教画像，不自觉生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如果能……
“你在看什么？”
上冬猛地扭过头，正好对上眼镜以好奇的目光，干笑一声：“没什么没什么，发呆。”
眼镜往林映雪的方向瞄了几眼，自然是看不见什么的，只好作罢。
所有人都等得即焦燥又烦闷时，卜罗米从远处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娇滴滴地喊：“各位魔法少女们，久等了~今天我们要呀啊啊啊啊——”
上冬一把抄起独角兽的脖子甩了几下，怒道：“直接交待任务！对了，权杖呢！”
“呀呀呀要断了~要断了~”卜罗米试图蒙混过关，没成功后尖叫起来，“要死了！要死了啊！放手！什么权杖！权杖第一次就发了啊！发了——”
上冬愣了下，看向魔法中年们，得到四脸懵逼。
“那个小棒子？”鸭舌帽说，“给女儿了。”
皮夹克：“扔了。”
八字眉：“找不到了。”
眼镜的回答独树一帜：“我没有。”
“啊？”上冬诧异地道，“吉祥物会给导师，导师会给你啊。”
“没，我到了那地方就一个老头带我们四人去了结婚会场，打完怪物就回来了。”眼镜说，“什么吉祥物和权杖都没见到。”
上冬茫然地瞄了眼卜罗米，得到一个游移的眼神。
行吧，没权杖就没权杖吧，说不定这次也可以过关呢。
上冬正这么想着，冷不防海边一阵欢呼响起，人群都移动了过去，从快乐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什么好事。他领上魔法中年们跟着人群走，很快就看见一个简陋的舞台，搭在沙滩与海面的交接处，木板条做的，下面是水泥柱，好多地方都能看见断裂处。
“谁要唱歌吗？”上冬问身边的妹子。
“嗯，人鱼wink。”妹子回答。
这次的主题？
上冬精神一振，挥手示意魔法中年跟上，眼角还瞄到了卜罗米，这次这货倒是没溜走，出人意料。他等了一会儿，很快就听见了快节奏的电音，摇滚的意味十分明显，接着，一只鱼头走上了舞台。
简单来说，一只鱼长着人的四肢，由于正面太过狭窄，除了嘴唇之外几乎看不见眼睛和鼻子，唱到激动处两条鱼须还会高高翘起。
上冬目瞪口呆地看着五只“美人鱼”握着话筒，蹦蹦跳跳地上了台开始热舞高歌。
“啥、啥鬼玩意儿？”上冬结结巴巴地问。
“美人鱼wink，组合名！”妹子一边跟着节奏跳一边大喊，“第一次来吧？他们今年练习生毕业成团，一定能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