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藏着珍宝
人鱼确实是人鱼，美不美就是另一回事了。
上冬面无表情地看人鱼们唱跳完毕，大声感谢观众，蹦跳着下了台。他和四位魔法中年呆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下文，只得转向卜罗米。
“什么鬼东西？”上冬眼疾手快地揪住独角兽的脖子，“那是人？”
“不要抓这么紧……”卜罗米梗了梗脖子，“人家只是个吉祥物啦~”
“那你倒是说说这次任务的方向啊！”上冬来回摇晃着。
“就、就是听、听声音啦~”卜罗米断断续续地说，“多听听！”
这算什么提示？
上冬漫无目的地在舞台周围走了一阵子，一片祥和，没有任何异常之外——除了人鱼——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个愤怒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听什么听！没完没了！你马上就要中考啊！你还想不想上高中啊！”
“你管我上不上！”幼稚的孩子声响起，夹杂着尖叫，“我不要你管！”
“你不是我女儿我才不想管你！”
上冬摸到舞台旁边，偷看熟悉而没有新意的场面，愤怒的父母与同样愤怒的孩子，双方的出发点一致，都是向往着更好的未来，但是做出来的事完全不一样。
“美人鱼wink一定能成功的！她们都成团了！”
“那又怎么样！她们唱歌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女孩的力量自然敌不过大人，眼看着就要被拉走，柔美空灵的歌声响起。与刚才摇滚声不同，这个声音温柔得如同拂过脸颊的春风，逐渐地，所有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最终凝固住，就连上冬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生怕打破这份安宁。
一只人鱼——上冬实在不想称它为美人鱼——从舞台角落探出脑袋来，大大的鱼眼居然还有眼皮，涂着厚重闪亮的眼影。它踮着脚尖走过去，轻轻碰了下小女孩，小女孩如同被惊醒般颤抖了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鱼就要叫出声。
人鱼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起小女孩的手往大海走去，走了几步后，俩人开始小声讨论着什么，笑容重新出现在小女孩的脸上，她仿佛完全没注意到海水渐渐淹没到小腿，依旧迈着欢愉快的步伐往前。
“怎么了？拐孩子？”
眼镜这声问话令上冬醒悟了过来，刚想冲出去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守护地球，守护大海”，从舞台另一边爆发出五颜六色的粉尘与烟雾，一名穿着水手服短裙的女孩跳到空中，高喊着“大海的力量不容熟……亵渎”跳入海中，如同小行星般激起了涛天巨浪，把人鱼和女孩推到好几米之外！
上冬：“……”
眼镜：“字都读错了。”
八字眉：“紧张吧。”
皮夹克：“小姑娘嘛，正常。”
鸭舌帽：“现在的小女孩压力太大了，还摊上这么个破事，可怜。”
上冬扭头瞄了眼这群中年人，没好气地道：“那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你们在这儿可怜个啥？想死啊？”
四个中年人尴尬地笑了笑，不吱声。
上冬往海里看去，魔法少女此时已经揪着人鱼暴打中，也不知她是变身后加强了还是有天赋，一拳接一拳打得蓝血飚飞，终于把人鱼揍得不动了。
这画面实在太别扭，活像是童话故事中硬生生插进一段德州电锯狂，看得上冬表情扭曲，一群大老爷们还在感慨小姑娘不容易，魔法少女已经洗净了身上的蓝血，对着小姑娘展露出甜美的笑容：“你没事吧，清醒了吗？”
小姑娘站在近处，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许多蓝血，此时她如同大梦初醒，瞪圆了眼睛，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尖叫。这一声尖叫把一动不动的父母也唤醒了，他们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女儿大吼大叫，混乱的场面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没事了，这些人鱼的歌声会迷惑人。”魔法少女微笑着道，“她们会把小孩子带进海里，要小心点。”
父母嚎啕大哭，女儿也抱着母亲的胳膊不撒手，一家人互相说着安慰的话，原本针锋相对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上冬在一边越看越不对劲，猛然站了起来：“你们还在这儿干吗？任务结束了我们都得死！”
四位魔法中年再怎么可怜小女孩也不至于把自己赔进去，立刻站起来想要做点什么，随即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们做啥？”
上冬也是一愣，对啊，这会儿再上去爆打人鱼吗？他看了看蓝汪汪的海水，好像已经不需要了。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上一场四个魔法少女消失时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难道说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不要啊，我都还没睡到林映雪呢！
想及此处，上冬迅速看往观察员，发现这位还站在旁边一脸淡定地看着。他不禁悲从中来，靠过去伸出手，在林映雪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握住了对方的手：“我要死了，死之前能不能亲你一下。”
林映雪平静地盯着上冬，也不抽回手，说：“你怎么要死了？”
“对方完成了任务啊。”上冬悲悲切切地说，“所以我们就要死了吧。”
林映雪对着海边一抬头，说：“发什么疯？干活去。”
上冬茫然了会儿，扭头一看，小女孩一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还不断冲着魔法少女点头致意，全然不觉得眼前这个妹子有什么不对。魔法少女开心地挥手告别，等人看不见后立刻跑回舞台另一边，和三个小姑娘拥抱在一起，吱吱喳喳地说着感想，一派欢乐的气氛。
什么事也没发生，上冬没有消失，对面也没有赢。
“没结束？”上冬试探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四个人鱼？”
“这就需要你们多多思考啦~”卜罗米跳到上冬的肩膀坐下，“人家只负责指引哦~”
上冬一把揪住卜罗米恶狠狠地摇晃：“你根本就没有指引，指引个屁！”
“人家有啦~只是你们没明白啦~”
俩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冷不防一个声音插进来：“这次我们先拔头筹了。”
上冬闻声望去，发现是个年轻男人，说话的对象是林映雪。很温柔平和的长相，一见就让人亲近，对比林映雪过于完美而高洁的疏离感，实在是让人想要谈话的类型。
不过，这其中不包括上冬：“没事，反正最后我们会赢。”
男人诧异的眼神在林映雪和上冬之间来回转移，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关系挺好的啊。”
“观察员和导师不该关系好吗？”上冬反问。
男人笑了笑：“你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吧，只要不后悔就行。”
这话说得，生怕别人听不出来挑拨离间么？
上冬正准备说上两句，林映雪开口了：“你的人要走了。”
年轻男人还没来得及回嘴就被无形的力量拖着往后，差点儿跌倒。他有些狼狈地爬起来，对着林映雪挤了个笑容转身追过去。远远的，上冬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身高不矮，应该是对方的导师，此时正像幼儿园老师般领着魔法少女们离去。不知在干什么，对方的观察员一靠近就往魔法少女身后虚空抓了把，手里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他还故意转过头对着上冬挥了挥拳头，仿佛在炫耀什么般。
“你这个观察员不会从头到尾什么都不干，就一直跟着我吧？”上冬忍不住问。
“不啊。”林映雪跳下矮墙，“我也是有事要做的。”
美色是美色，怀疑还是怀疑，上冬喜欢林映雪的脸不假，但是一张脸还不足以让他放弃对人身安全的考虑——可能会放弃一小会儿。
“我们下面怎么办？”眼镜首先发表了意见，他也算是最活跃的一个，“在这里等吗？”
上冬往舞台上瞄了眼：“没人了，在这里等也不是事吧。”
“人鱼不是有五个么？死了一个其他人也不管啊？”皮夹克汗流浃背的，“看起来他们感情也不怎么好嘛。”
八字眉看了看远处，说：“要不我们跟着那一家三口怎么样？只剩下他们是相关的了。”
“我也觉得。”鸭舌帽道，“没别的线索能怎么办。”
几人很快就有了决定，一路小跑跟上离开的一家三口。上冬跑了几步还在挂念林映雪，没想到不一会儿就看见一辆自行车追了上来，林映雪骑得稳健极了。
“我靠，你这样不怕别人看见？”上冬的这句话引来了魔法中年们的注意。
“我早就想问了，你一直在和谁说话呢？”眼镜问道，“神秘兮兮的。”
“没谁，我自言自语。”上冬敷衍道，“你们看得见自行车吗？”
“什么自行车？”鸭舌帽说。
“对哦，我们该骑个自行车。”八字眉很快反应了过来，“赶紧的，手机都带了吧？”
听到这话，上冬才想起检查一下手机，令人意外的是手机使用完全没问题，能连上网，网络刷一刷也很正常，他居然还看见了美人鱼wink的超话，里面一张张全是鱼脸的精修图，下面全是“妹妹好美”之类的评论，看得他眼睛抽筋。
五个人刷了自行车，大太阳下奋力蹬着往前追，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和“魔法少女”四个字搭不上关系，幸运的是，不久后他们就追上了那一家三口，看起来是本地人，夫妻俩手牵着手，孩子就在周围跑着，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怎么看都是普通的一家人，直到经过一家奶茶店，小女孩拉着母亲进去，母亲似乎很为难，和父亲说了两句后进去，拿着奶茶出来后，小女孩还在笑，父母恢复了平淡的表情，边聊边说着什么。
路程并不长，离开沙滩，走过几条主路，拐个弯，进入一条狭窄的小巷，两边都是老旧的民居，七层楼高没有电梯，外墙布满了雨水留下的痕迹，不大的道路两边满是违建，路中间有一排门面，小卖铺、馄饨铺、修车的等等，上下班的人群骑着电动车来来往往，提着菜往家赶的人，违章占道卖菜的。
时光仿佛往前倒转了三十年，岁月的灰尘扑面而来，与沙滩边的青春靓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家三口自从走进巷子后再也没了欢声笑语，三个人闷头往前走着，女儿的奶茶啜空了，随手扔进一处满是垃圾的花坛。
母亲似乎说了什么，女儿回应了两句，双方越讲越激动，最终爆出了金句：“奶茶饱了就不吃饭了！”说完往前跑去。
父母重新低下头闷闷地走着，偶尔说上一两句，随着对话越来越频繁，终于爆发出不可遏制的争吵，一声接一声地指责对方没教好孩子，直到单元门哐当一声关上，再接着是防盗门关上的声音。
谁也没注意到吵闹的一家三口，他们不过是这片世界的芸芸众生之一。
“啧啧，中年人。”眼镜感慨道，“上有老，下有小，惨啊。”
上冬侧目了一下：“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情感慨对方？”
这话一说魔法中年们都不吱声了。
“现在怎么办？”鸭舌帽问。
“要不分成两路，一路在这里盯梢，一路回舞台去，我看手机上说明天人鱼还要在那边路演。”上冬这导师做得很合格了，“怎么样？”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通过。
上冬选择留在这边盯梢，实在不想跑来跑去了，找了个馄饨店吃了晚饭，装作等人。正无聊地刷着手机时，一张鱼脸出现在小巷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