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章七十五·初春的蝶翼（四十）
章七十五·初春的蝶翼（四十）
偶尔一瞬间走神当然也会想，这计划之外的意外会将他们带往什么样的结局。万一她深爱的人握住了另一个人的手她到底该如何承受并接受自己放手的结局。
可中原中也本身不就是中原有初的生命里最大的意外么。
那么因他而生的计划也因他成为预料之外不也是一种永恒的浪漫么。
像是战无不胜的将军偏离的箭矢，算无遗策的谋士错漏的棋子，天下无双的智者千虑中一失。
最大的好事大概就是她对他终于又多袒露一分又少隐瞒一分，可以在询问他能否靠近后带着满心欢喜握住他的手。而不是每一分获得都在战战兢兢，心虚得像个窃贼像个强盗。
放学后她第一次在这个学期内早早收拾好东西同佐仓千代告别，去奔赴尚且无法预知的中原中也面对她的态度。
这一次她一靠近校门依旧看到了早早等在校门外的身影。于是她拎着并不轻巧的书包飞鸟一般小跑着向他扑去，又在入怀前生生停止，仰起因血液流动加快与寒风扑面而红扑扑的脸蛋，用亮晶晶的渴望的眼神与柔软撒娇一般的语气问他：“我能抱抱你么？”
事实上，在小鸟扑过来的那一刻中原中也已经做好了接住她的准备。那是经年累月的习惯，是身体的本能，是情感的具现。
如果他的小鸟快乐的扑上来，他一定自然又从容的拥住她，没有别的可能，也什么都不会多想。
可惜，她止步于他身前一步远处，一个伸出手臂便能揽住拥抱的距离，仰起脸用期待的神情认真的询问他一件从前不必询问理所当然就应该做到的事情能否去做。于是，那无法言喻的心情再一次将他笼罩。像是他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乱七八糟的毛线团被可恶的恶劣的坏猫猫扒拉出来揉得更乱后一把砸中了他的脑门。
中原有初，一个中原中也亲手养出来小混蛋棉花糖。
有初眼巴巴的伸出双手，中原中也抬起头在夕阳的余晖下快速的将她捞进怀里。速度很快，力道却很轻，像是一声叹息，随后缓缓收紧手臂。他将人按进自己的胸膛，带着坚定的决心与不容忤逆的力量。
有初当然从未想过忤逆他，顺从的温顺的，被他拥抱也拥抱他。
略微疼痛的心脏也在这样的拥抱里一点一点跳回原位，开始平稳有序下来。
片刻后，他们放开彼此，中原中也一手拎过有初的书包一手拉住她的手：“走啦。”
“好哦。”有初晃了晃脑袋，眼角眉梢再一次扬起放松的轻快的笑意，身后头顶好像都绽放了一朵朵明艳的小花。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这个样子了。
毫无负担的心满意足的快乐模样。
毛躁躁的线团又被猫猫自己一爪子拍飞了，中原中也抓了抓头发目光转向天边。
“初。”
“嗯？”有初扭头看他，眼神中流露出不再刻意隐藏的情感，专注又柔软。
中原中也刻意换下了一身正装，穿着符合年龄的兜帽卫衣与牛仔裤，略长的橘发尾端扎了一小束垂落在肩头随着风晃动摇曳，引得有初总忍不住生出伸手将发尾抓到手中的想法。
“不可以是现在。”中原中也轻声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有初眨了眨眼，低垂下目光，浅浅笑起来：“我知道，多长时间都可以。不是我……也可以。不论中也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答应。”
她鼓了鼓脸，复抬起脸来对中原中也笑，“我想中也高兴，我要中也高兴，那样我才能够高兴起来。故事里总说要尊重要守护要成全，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够做到，但是我知道要中也觉得好我才能好起来。中也痛苦的话我也会很痛苦的。”
她感叹一般对自己下了定义，“我本质上还真是自私自利的人呐。”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收回目光，伸手勾了勾有初的围巾使它更好的行使为主人抵御风寒的使命。
有初便也顺着他将脸往围巾里又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灵动狡黠的眼睛，然后问他：“风有点冷，我可以抱住你的手臂么？”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的情感爱着有初，也不知道未来他能否与有初抱有完全一样的情感，又或者会如有初口中的万一一般去爱另一个人，此时此刻他清楚的只是他切切实实爱着有初。他所有的记忆与情感都在告诉他，没有比他的小棉花糖更爱他的人了，他没有比小棉花糖更爱的人了。
于是停下脚步，将有初揽到身后：“上来。”
有初歪头不解：“啊？”
中原中也勾唇笑起来，半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可是我不累……”有初摸不着头脑。
少年笑得张扬又放肆，学着有初的模样问她：“我想背你，不可以么？”
有初果断的将自己的体重压了上去，抱住中原中也的脖子笑着问他：“会重么？”
本以为会得到一句轻松，又或者少年戏谑的玩笑，不曾想中原中也十分慎重的思考起来，甚至还掂了掂她。
“你的话背起来要谨慎一点，会让我担心万一掉下去这样的问题。不太轻松啊。”
有初战术性收紧手臂，准备物理告知某人该如何回答比较能让自己满意。
中原中也好笑的仰了仰脖子：“看上去很容易背负起来，背上以后也确实轻飘飘的，但背着背着就发现既要担心你会飞走又要担心你万一掉下来，不敢太用力也不敢不用力，放下来自己又不肯答应。”
他张口抱怨，“中原有初，你麻烦死了。”
有初闻言手臂渐渐放松，最后松松垮垮的挂在中原中也肩头，脸埋到他的肩膀上痴痴笑起来。
“中也是大笨蛋。”她笑着凑到中原中也的耳边轻轻吐息。
中原中也耳朵一痒，声音钻到脑子里头皮都跟着发痒发麻，闹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哪哪都怪怪的，其中以耳朵为最。于是他果断的拿有初凑近的脑袋搓了搓痒麻麻的耳朵，毫不留情的反击：“那你就是小混蛋。”
小混蛋的脑袋被蹭的一晃一晃：“你惯的。”
中原中也咋舌，无法反驳。
“中也。”
小混蛋又凑过来。
“说。”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有初又笑了好一会儿，她毫无负担的晃了晃脚：“你会选择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中原中也愣了愣，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不知道。细细思索过后，他开口道：“一定要说的话……”
剩下的话被从背后伸来的手捂回的喉咙里，差点没给他噎岔气。
“不管什么样都无所谓，我不会学的。那样的话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我还是某个符合中也要求的未知之人的影子呢。我得做我自己才可以，这样属于不属于都是我自己。对吧？”
中原中也的嘴唇隔着厚厚的手套似有若无的感受到有初的掌心。
在听到有初自问自答般的话语后他怔愣一瞬，复按捺不住眉眼上的笑意从喉咙里滚出一声笑来。
有初身上有一种纯粹的自我的坚定与自由。
她做出选择，她付出代价，她接受结果，她承担责任，她可以不顾一切落入他怀中，抬起脸来还是她自己。
“既然都知道，干嘛多此一问。我也根本想不出来啊，还是说你就是要我去想。有够可恶的你。”口中说着可恶，眉眼却极温柔。他玩笑似的道，“不过也对，毕竟也没有人会坚持想要做一只臭臭小猪，肯定独一无二吧。”
有初喜欢中原中也口中的独一无二。她张口声音低低的，轻而柔软。
“中也也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是奇迹。”
甜言蜜语她总是张口就来，每每听了却总能被她真诚的神色打动相信她有十二万分的真心。
而到了现在这些话哪怕有初不说中原中也都是相信的，但当她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会被触动。
“信你了。”
夕阳逐渐沉没，霞彩漫过天迹自绚烂辉煌到被暗夜吞没成一概漆黑。
路灯准时亮起照落下一个又一个牢笼般的光。
中原中也却丝毫不受影响，大步穿过黑暗的间隙光明的牢笼，打开紧闭的门，在满室明亮里将小姑娘放下来。
有初解开一层层束缚，挂到玄关边的衣架上。
中原中也打开空调驱散室内冰冷的空气。
流理台前，他围上围裙利落的处理食材，背后终于再度出现了一小只狗狗祟祟身影。
那一小只停在他的背后没有踏进厨房，只是扒在门框上，探进一个脑袋问他：“星期天的话你会有空么？”
中原中也拎着菜刀一秒理解了有初话中的深意，十分稳重道：“等你这个学期的学习成绩出来我或许会有空。”
有初完全没有被中原中也话语中那跨度不短的等待时间吓到，对于她来说这无疑是个很好的开端。
今天的一切好到完全超过她的预料，于是当身体分开的时候竟然会有一种恍若梦境的不真实感。
“那说好了哦。”她忍不住又确定了一下，带着患得患失并不太确定的语气，“你会有时间的哦。”
中原中也装作在思考的模样，扭过头遇见有初生怕她反悔的眼神，笑起来：“笨蛋么你，我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吧。”
是啊，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好像真的可以拥有另一种可能，哪怕只是堪堪站在起点，而终点似乎遥遥无期，不知道何时到来有或者根本无法走到。
但是有初从不害怕等待中也，她只害怕连等待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是在等待你来，那么我一定永远满含欢喜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