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章七十六·初春的蝶翼（四十一）
章七十六·初春的蝶翼（四十一）
一日夜里，中原中也想了很多，包括曾经被他思虑又因为不敢确定而迷路遗忘的。
横跨近半年的时间，是有初怀揣着心事已经自己一个人至少烦恼了这许久的时间。
他开始回忆有初躲闪的眼神，曾经觉得奇怪的举止，以及那些忽略的事情背后深藏的含义。
最后他发现有初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太聪明，是个真诚又较真到有点傻的小笨蛋。
明明有更迂回更好的更有利于自己的方法，却要孤注一掷走向一条并不明朗的道路。做其他事情也挺灵活的，却原来也有死脑筋的时候，非得选择更辛苦的处理方式。
也对，她一向是这样，赖皮起来不像样，认真起来又老实的叫人不忍心。
而当剔除了有初是否真的喜欢这个问题之后，杂乱的毛线团就已经被解决了一半。
他不再思考如何正确引导如何确认虚实如何找到因果这样的问题。他也还是个少年，是个可以被年长者称之为孩子的年纪，他头痛的恨不能打碎所有问题的时候，扪心自问，有初自虐般的远离他是否能够接受。
答案是否定的。
至少现在的他完全无法接受。
既然不能远离，那么或维持现状或努力靠近，没有别的路走。
毕竟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推开有初这种事情，也永远不可能对她的一切无动于衷。
他得承认，中原有初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属于中原中也的奇迹。
哪怕他很少如有初那般诉诸于口。
……
天气一点点逐渐温暖，有初脱掉了手套耳罩又摘掉了围巾，在樱花悄然盛放的季节换上了春天的衣服。
考试结束那天下起了细密连绵的雨，有初撑开伞，中也就在蒙蒙雾一般的细雨里等她。
樱花在风里雨里簌簌摇落，在树下渐铺了厚软的一层花毯。
有初穿过微雨花毯与薄风，中原中也在校门外迎上两步，有初一步钻进他的伞下并合上了自己的。
中原中也买车的提议在有初回过神来审慎思考过后还是延期了，毕竟某人到考驾照的年纪至少还要一年。平时机车已经能够满足他们大部分的出行需求。如果雇佣司机只是为了有初上下学更方便，她是拒绝的。中原中也拗不过她，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选择11路公交车自力更生接送。
有初见状只好坦白，之前不坐机车跟什么天气什么季节毫无关系。她只是不愿意在中也一无所知的时候做超出界限的事情。
本身勉强自己不去靠近已经千难万难，当拥有了可以放纵的理由，她绝对控制不住自己的。
中原中也听闻后神色十分复杂，最后直接将人拎到了车后座上，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
雨丝打在伞面上，声音密集而细微。
有初到停车的地方垫着脚拽着中也的衣服爬上车最后套上雨衣，中原中也便帮她把脑袋钻出来。见她艰难在雨衣里挣扎，不死心道：“不然还是买车好了。”
有初努力将自己的脑袋从雨衣里扒拉出来：“还有一年多才能考驾照哦中也，不过实在喜欢的话就听你的吧。唯一的问题是你只能看不能开，明明已经得到了就在自己面前触手可及却还是不能真正拥有，不会更心痒更折磨么。”
中原中也默默的张开手捏住刚钻出来的微凉的脸蛋：“至少不用担心淋到雨了吧，是谁每次一滴雨掉到头上就天崩地裂似的，洗头发的时候叫苦连天的。”
有初乖乖蹭了蹭他的掌心：“可是我们都是奇怪的有秘密的人啊，我讨厌任何身份的人插入我们的生活。”
她很少讨厌什么，至多一句不喜欢。
中原中也听懂了，笑了一声松开手，把安全帽扣她脑袋上：“哈，真是不加掩饰，很大胆嘛。”
“很早就和你说过啊，我占有欲超级强哦。”有初伸手抱住中原中也，“而且你更喜欢跑车吧，一般只有两个座位诶，你是准备自己坐车顶上然后被交警叔叔抓住教育嘛。”
回答有初的是发动机的轰鸣声，身体随之猛然后仰。然而有初早习惯了，一手拽住中原中也的衣服一手还能调整安全帽的角度。
车流人流，风雨落花，风景飞快的往后倒退，前方便离家越发接近。
到家门口的时候雨势有减弱的意思。中原中也刚才下刹车，身影突然出现了微不可见的晃动。
有初敏锐的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力量泛起水流般的波动。
她摘下头盔：“中也？”
“没事。”中原中也停稳车，有条不紊的取下帽子雨衣，再把有初抱出来，“我回一趟横滨，自己先回家。晚上好好吃饭，不许凑活用零食对付。”
“知道啦。”身为港口mafia的家属，有初算是彻底习惯了mafia不当人的工作作风。知道中也一定是工作上有重要的事情，“中也要注意安全，安全第一！”
中原中也闻言笑了一声，答应了。下一刻一颗黑色的蛋从半空中掉下被有初接了个正着。
由于她实在不太擅长厨艺，又答应了中也不能靠零食，于是她选择热一个饭团再加一杯热牛奶。
她已经突破了一米五大关，虽然和酷帅一米八的大姐姐还有一定距离，但这不是还在努力中么。
班里的男孩子不知道怎么的好像突然发芽的小豆芽一样在这几个月里蹭蹭长，其中以班长为最，本来就有够淡定的气质显得他整个人都年长起来了，看起来就很稳重。她觉得或许自己只是还没到时候，现在就是在为厚积薄发做准备。
吃完晚饭开始画原稿，手头上的故事她准备结局了。虽然周期也好篇幅也好对于漫画来说多少有些短暂短小，宫前编辑也觉得漫画反应很好可以画长篇一直画下去。但有初并不准备因任何外在理由更改自己的想法。
故事围绕着甜心们展开，每一位甜心都是其中一章的主角。现在故事要讲完了，而故事里的时光永远在继续，便如同现世的人们永远在前进，她不可能画下所有。所以就在这里结束掉吧。
在中也生日之前，到时候给中也看。
对了，说好了假期会有空，那么就是约会吧，是真的认识到了原由而答应她的约会。
好奇怪啊。
又觉得奇怪又期待。
和中也约会的话之前的计划虽然已经失去作用，但约会地点依旧通用。
该去哪里呢，动物园海洋馆还有游乐园都很想去，不然抽签排队好啦。
如果只是当做和中也一起出去玩的话会不会镇静一点，手足无措的话更容易出错呀。
不过怎样都好，和中也一起总是很高兴的。
有初精神奕奕的等到了十点半，还是没有中也的消息。比起从前的惶恐不安，现在担心到底还是担心，但可控多了。
他们是要努力一起生活到白发苍苍的时候的，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惊慌不安里。
洗漱睡觉。
第二天，抽完签排完约会场地顺序的有初喜得中也出差的消息。
身为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负责开拓镇压代表绝对的武力，那么当港口mafia的势力愈渐扩大，出差显然不可避免。
道理她都理解，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偏偏到她放假了中也出差啊！说好的有空呢！
中原有初在怨念之下对港口mafia首领献上最真挚的敬意——首领大人您早晚秃头！
中原中也忙了四五天才逮到到空回来，与有初说了没片刻话又匆匆离开。
这样的情况过了一个月才算有所好转，已经能从四五天回一趟家变成两三天回一趟。
中原中也不在，有初多数时间也只能发愤图强努力画稿，开学前她甚至比预计时间更早的完成了所有任务。包括但不限于漫画完结章的原稿，各科老师的作业，去射击场练习以及中也的生日礼物准备。
开学后，班里的男孩子又都往上蹿了一节，班长来收作业的时候有初明显感觉脖子仰的有点酸。
她扭头看看佐仓千代又看看自己再盯着手冢国光看一眼。
“这个世界果然是不科学的吧。”
佐仓千代：？
有初怒而捶桌：“班长他是施肥了么！为什么同样是豆芽苗他可以蹿得这么快！别人只是长高，他是直接穿越了时间吧！”
虽然不知道有初为什么这么愤慨，但佐仓千代还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回答道：“可能爱运动的男孩子总是更容易长高的吧，而且每个人发育的时间段都不太相同。”
“不二同学就没有那么夸张。”有初鼓了鼓脸，“不过好像也有长高……”
她顿了顿，迟疑道，“我怎么觉得网球社的同学都蹿得很过分，按理来说不应该篮球才是拔高运动么。怎么网球社的同学反而比篮球社的同学蹿得更快的样子。”
佐仓千代闻言，欲言又止。
有初点了点下巴，仰起脸想了想：“比如说篮球社的……篮球……”
佐仓千代放弃挣扎，戳穿她道：“不要想了，小初你根本记不住哪位同学是篮球社的吧！要不是把班长当竞争对手你记得住他嘛！”
有初当即不服，反驳道：“当然，班长那么可靠的人我当然会记住！”
“啊，是啊，毕竟是班长啊。成绩单也好社团报表也好，大多事物总要对接。所以说，你记得副班长是哪个社团的么？”佐仓千代半月眼看向她。
有初嘴唇动了动，气焰逐渐低迷，嗫喏道：“唔……那个……”
佐仓千代摸摸丝滑柔顺的小脑袋：“好啦好啦，承认自己人际交往不擅长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啦。话说起来，小初，你对身高好执着哦。”
大概是因为有一位努力想要蹿高的兄长大人吧。
有初捧住脸，看着原本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同学突然韭菜似的唰唰长，一个假期过去一个个都一键切换了似的。
“多少有点危机感哦。感觉大家都变好快，就我没怎么长高。”
佐仓千代立马安慰：“我也没有啊。”
“因为千代是甜甜的软萌系女孩子啊。”有初道。
佐仓千代歪头，脑袋冒出一个问号：“小初不是么？”
不，她不是，至少目标不是！
她不允许自己和中也的身高差太多！
万一以后中也和班长似的唰一下施化肥了，而她还是现在这样慢吞吞长高一点点，以后跳起来都亲不到中也下巴！
佐仓千代看着有初露出十分坚定的眼神，问她：“千代，你觉得我现在开始学网球怎么样？”
这……
佐仓千代谨慎的问她：“小初有什么一定要长高的理由么？”
“因为不想和中也差太远。”
佐仓千代露出十分难以言表的神情，再一次欲言又止，止又预言。正当她下定决心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老师走近教室，凑一块儿谈天的同学们都立马回到自己位置端正坐好。
早上第一节课就是数学，开始的时候佐仓千代还在纠结要不要委婉的提醒有初一下。一节课上完，佐仓千代头昏脑涨除了数学题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留在她的脑子里了。
放学后，有初表明要去网球场看看佐仓千代才想起来早上忘记说的话。
她一把拉住有初：“那个……我是说小初去网球场是……”
“取材。”有初歪了歪脑袋，“为新的故事做准备。”
中也出差了，做其他事情总是提不起劲来，也不着急回家。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为之后的故事做准备好了。
“诶？不是学习么？”佐仓千代下意识道。
“啊，这个啊，先放入计划列表好了。”有初看了看时间，“千代今天不着急去美术社么？”
“啊，是要走了。其实我是想说……”佐仓千代下定决心，闭了闭眼，“小初，你真的没觉得中也君好像……一直没变过嘛！”
啊，太失礼了！
但是不提醒有初这件事的话……更担心了好嘛！
不管是有初无知无觉的在中也君面前提起来会不会打击到中也君这件事，还是有初事后发现自己打击到对方这件事。
有初定定的看着佐仓千代跑远的背影，宛若夕阳下一座僵硬的雕塑。
千代，是天使啊。
有初抱着书包拖着沉重的脚步怀揣着担忧的心情，默默来到网球场的铁丝网外，面色空白的盯着场内同学的训练——其实完全是在发呆而已。
她不动不笑的时候难免显得冷淡，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便有些冷清了。
“啊呀。”
网球场内，不二周助拍了拍手冢国光的肩膀，“那边好像是中原同学，一直看着你呢手冢。”
手冢国光扭头，擦了把下巴上的汗，径直走了过去。
“中原同学。”他站到防护网前，“有什么事么？”
虽然同班一年，但是显然他们并不熟识。毕竟都不是什么热络的人。如果说是对网球感兴趣，那也该是去女子网球部。有初的体育成绩也无疑在告诉所有人，她和任何体育运动不共戴天。想来除了被老师抓住跑腿，实在没有别的可能了。
有初眨了下眼，一秒回神。
糟糕，站太久好像被误会了。
她扬起浅浅的笑，淡定的从包里掏出素材本：“嗯，觉得网球好像很有意思，就想画画看。别人我都不太熟悉，下意识就看着班长你了。请问我可以画么？”
为了不让手冢国光尴尬，她装得和真的似的，双手合十，拜托道，“网球我不太懂得，但是班长的动作看起来非常……”她顿了顿，委婉道，“……更加具有观赏性。”
手冢国光推了推眼镜，瞥了一眼凑过来看热闹的某人。已经彻底明白过来自己又被某人坑了。
不二周助笑眯眯的打招呼，声音温温柔柔的：“中原同学，画画而已，这点小事手冢肯定不会拒绝的。”
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这两位同学关系是真的很好啊，一直形影不离的，不二同学好像还很喜欢捉弄班长。
看热闹是很有意思啦，但是面对班长这样的老实人，还有自己的问题在里面，良心会很痛啊。
“不二同学这么想就太好了。”有初回以微笑，“其实我觉得不二同学也非常合适。”
两个人隔着铁丝网面对面微笑，中间夹着一个冻着脸的手冢国光，不得不说场面一度诡异极了。
手冢国光明白有初只是解围而已，对她点了下头，选择拽走了不二周助：“训练。”
不二周助对有初摊了摊手，有初也不知道被戳中哪个笑点，真切的笑了一声，朝他挥挥手。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将素材本摊开放在膝上，看了看场内取出笔在本子上勾勒起来。
网球是不是个很有趣的运动她不晓得，不过打网球的人是很好啊。
果然，拉中也一起学习打网球吧！
有初扫了一眼场内，不看不知道，一看打网球的一年级生和二年级三年级生简直层次分明！
打网球，原来真的有助于长高啊。
一个两个是意外，可一整个社团都这样总不能是大家都刚好同一时间段长高吧。
所以一定是网球的功劳。
决定了，和中也一起打网球要加入到计划里。
中也他，真的蛮在意身高的。
要和中也一起长高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