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章七十四·初春的蝶翼（三十九）
章七十四·初春的蝶翼（三十九）
他在她面前俯下身，低垂眉眼，好像可以任她予取予求，可以包容她的一切过错不堪，可以……接受她的所有。
或黑白或善恶或得到付出，好像只要是有初他都没有所谓。
她总在害怕失去，过往所有都在告诉她给予她的东西都是有时限有条件有要求的。
而中原中也，他只要有初快乐，无所谓她是否做个一无是处的小废物。有初有用没用都是有初。
他看她似乎真的只是在看她本身，有初甚至觉得她可以不长这个模样不叫这个名字没有这层身份。只要他们遇见，只要中原中也是中原中也，而她是她，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换一个身份哪怕外在表现的性格都与现在不同，他好像也可以继续来……爱她。
有初觉得自己此刻站在悬崖边，而她深爱的人就在面前，此时此刻她无惧于奔赴他，哪怕下一刻等待着她的将是坠落。
有那么一瞬间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她听不见屋外的风声是否喧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鼓噪。她只是被诱惑着踮起了脚尖。
许久等不到回应的中原中也偶一偏头，遇见了有初目光。而湿润柔软的触感恰好在此时落在他的唇角，湿润的是泪痕，柔软的是她的嘴唇。
那一刹那若灵光一现，他忽而想起了早早被他遗忘的念头。
一个有些荒唐有些糊涂有些难以辨析清明的念头。
有初被他突然望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心脏猛地鼓动一声。她下意识后撤一脚挂在地板上一脚没跟上，反应都来不及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中原中也立时伸手捞住她，奈何神思恍惚，一个没站稳，自己反而被带了下去。还好他最后生生控制住了身体双手撑在有初身体两侧，没直接砸在她身上给弱不禁风的小姑娘造成二次打击。
有初本来只是屁股着地，手还撑着地板坚强的没让自己整个倒下去。奈何中原中也这一波救助使她本就不怎么样的体力愈发雪上加霜，果断原地躺平。
中原中也空白的表情扭曲了一秒，像是个笑，又因为复杂的心绪掺杂了愁容没真的笑起来。他缓缓吸了口气，尽量自然的起身，再把躺在地上装死的有初捞起来。
“怎么样，摔到哪里了？”他低头打量了有初一圈。
有初捂住屁股感受了一下：“衣服穿多了，缓冲效果还蛮不错的。”
那就是没事。
“那么，事情解决了么？”中原中也迟疑一瞬，还是决定问出口。
有初小心的观察他的表情，慢慢摇了摇头。
“怎样才能解决……”中原中也顿了顿，“我是说恢复之前的状态，不再躲避我。”
真的说出来了。
中也真是，完全不晓得委婉啊！
胸腔内的心脏好像也感受到了此刻紧张莫名的氛围，一声声鼓噪着。
刚刚她想做什么呢，她想要什么她表达出来了么。
如果不是中也突然偏头，如果不是目光刚好遇见，她原本是否依然被诱惑着抛却一切顾虑热血上头的告诉他。
如果轻吻他的嘴唇，触碰他的灵魂，如果将喜欢言之于口。
“我……”有初踌躇着，最后只是缓慢却坚定的抱住了中原中也的腰，“中也，捉迷藏的话你会找到我么？”
这样的问题好像有被问到过。
中原中也一面觉得自己好像很清醒很明白一面又觉得迷迷糊糊脑子里混乱一片。
只好抱住穿着羽绒服需要用力贴紧才能感受到的蓬蓬一团下单薄纤细的身体。
“你的话……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找到才可以吧。”他遵从着本心这样回答。
毕竟有初不是能不能找到的问题，而是不管能不能都一定要找到才可以的存在啊。
有初笑起来，仰脸看着他，眼眸灵动明亮倒映着他的身影，满满当当。
“那么，中也来找我吧。”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发现脑子像是被一百万只猫咪糟蹋过的毛线团，而这样一团混乱的脑子显然无法给他多少建设性的建议。
他只好将糟蹋毛线团的猫咪一把摁回怀里，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答应，像是示弱一般：“初，别太为难我了。像之前那样。”
之前……哪样？
有初眨眨眼想要询问，可中也的怀抱实在太过温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感受过中原的体温触感。比起开口说话，此时她显然更贪恋被拥紧的感觉，于是双手十分不听话的探进马甲内，只隔着薄薄的一层衬衫紧贴着。
中原中也神色复杂的将两只小手拎出来，有初看看手再看看中也，连忙将手收回来被再身后，小心翼翼的道：“下次我一定先询问你是否可……”
中原中也闭上眼，精准的捂住了她的嘴：“不用。”
一字一句被他咬在齿间碾压着吐出来，“不要露出这种小偷或者盗贼一样心虚又可怜的表情，我没有说拒绝。现在去做作业或者画画，等下出来吃饭。事情在我这里已经解决了，所以……没必要躲开我了。听明白了么？”
有初慢了半拍点了下头。
随后她便被放开了。中原中也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换鞋子放东西将帽子外套挂到实木衣帽架上，边解开衬衫袖扣边往房间走去换居家服。
有初背着手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看中原中也已经走进了房间准备关门，却不知道为什么停住，最后猛地转过身瞪着中原有初凶巴巴道：“快点行动起来！不然稿子赶不及我绝对不会再帮你！撒娇也不行！”
有初微微朝后仰了仰，虽然完全没有被威胁到，但还是为了给对方留点面子而飞快点头。
房门啪的一声被关上，大力到有初几乎有种房子都跟着震动起来的错觉。
颤动的门扉缓缓静止，有初忽得愣住。随即趴住墙盯着紧闭的房门呆了好一会儿，好像在观察房子确实不会塌下来似的。半晌后，她慢吞吞的换鞋回房间，打开空调，解开一圈圈缠绕的围巾脱下厚重的外套毛衣换上舒适的居家服。
等到有初做到书桌前开始捧着画稿发呆的时候客厅终于传来的动静。大概是隔壁的先生终于崩溃完毕做完了心里建设出来面对现实，准备做饭了。
话说起来，是这样没错吧。
刚刚中也是意识到了么。
她多少有些崩溃的抱住自己的脑壳。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
本来不是这样的，她的计划里原来不是这样的，才不会这么早就被他看穿。都怪中也，为什么突然说那些话突然诱惑她，她根本禁受不住诱惑啊！
接下来怎么办嘛！
直接冲出去补一记告白么。
不可以，太快了，中也肯定接受不了，会死机的。
脑袋好痛，她都说了什么啊，没有什么过分的吧。她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了啊。
明明之前她的小招数中也全部都完美闪避了吧，没道理现在突然开窍了啊。
可如果不是，他那么大反应是为了什么啊！
两个人吃完了最安静的一顿晚饭，贴完了最安静的一次网点，互道晚安后齐刷刷煎了一晚上最热闹的煎饼。
第二天有初宛若一滩煎坏的煎饼拍在课桌上。佐仓千代伸出手指戳了戳，煎饼刷刷掉渣。
“小初，你这是……画了一晚上稿子么？”
有初将脸埋进臂弯里，幽幽道：“数了一万只中也，发现不行后放弃数了一万只羊。好不容易到了梦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和中也赛跑。马拉松赛跑啊，围着本州岛跑圈，怎么可能比得过中也嘛。”
她愤愤捶桌，“当时觉得真是要气死了，为什么要和中也比这种稀奇古怪的比赛。更可气的是明明在梦里结果还是输掉了。都在梦里还不让我赢一次嘛！”
佐仓千代听着听着担忧的神情逐渐放松，她笑出了声，甜美可爱的模样像是所有人小时候如果见到了都会想拥有一只的太阳花花娃娃。
“看来已经完全没事了嘛，和中也君和好的话真是太好了。”
“和好什么的……”有初换了个方向面对着佐仓千代趴着，“……没有吵架啦。”
“啊，那就是终于不闹别扭了。”佐仓千代笑道。
不，比起说不闹别扭了，不如说当另一个人开始和你一起别扭一起纠结一起翻煎饼的时候，这种同步反而将有初从更深更负面的情绪中解救出来了。
是拖另一个人下水一起狼狈的愉悦感呢。好坏哦。
但是想到现在说不定中也也在抓耳挠腮，莫名就平静下来了呢。
一起这个词听起来就比一个人舒服多了。
他们一起挣扎一起选择是沉沦还是上岸。
而中也没有露出任何反感的神情也没有任何想要将她推开的举动。
这对于有初来说简直像是溺水时朝她伸出的手，他将她拽上了水面。虽然一不小心也被她拉下了水，但两个人一起的话好像没有一个人会被溺死了。
于是有初轻轻笑起来，复将脸埋进胳膊里：“比起说闹别扭，不如说啊过年后我第一次觉得天要亮起来了。”
佐仓千代：？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会是好事情吧。”
“嗯，因为天亮后不管是什么天气，总觉得自己都能够面对接受了。”
虽然理智一直在告诉她，这不对，还没有到时候，但是情感却已经放弃挣扎，破罐子破摔表示就这样吧。
上一次中也烙煎饼的时候，她的恐慌多于孤注一掷。这一次她竟隐隐期待他可以真的晓得，使她可以不必隐藏不必恐惧忧虑不必无尽头的克制。
看吧，她就说，人啊是变得很快的生物。
毕竟按部就班掌控计划一般掌控感情，要求一切水到渠成的过程中，她是真的害怕那些如影随形的灰败的因为未知而导致她觉得自己无所依凭的不安。
她最惧怕不安定感，而中也用时间告诉她，他抓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