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烤肠
四人刚走出教室门。
杜月就冷笑一声，戳了戳前桌的女生小声说：“活该，方贝贝怎么那么茶，天天和男生混在一起，她以为她是交际花啊。”
前桌回过头轻声笑了下，“就是，活该。”
秦嘉听了这话，握笔的手紧了紧，扭过头看向她，眼神凌厉，“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声音有些大，坐在她们附近的几个人看了过来。
杜月没想到一向话少又好欺负的秦嘉居然维护起方贝贝来，表情有些错愕，不过这情绪转瞬即逝，她立马换上一副挑衅的嘴脸：“怎么？我再说一遍你还敢打我啊？”
空气中多了丝剑拔弩张的味道。
“我当然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我可没你那么没素质。”
杜月微微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继续骂人好像就会坐实自己没素质这件事，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也不好像在寝室里一样乱说话，于是顿在了那儿。
秦嘉说完这话，自己都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勇气，毕竟以前自己被欺负的时候都没有报复回去的勇气。
她见杜月被怼得没开口继续说，于是继续埋头做题，没再看她。
杜月回过神来，小声嘟囔着：“就你最讲义气，大圣母。”
秦嘉只觉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她左手握拳锤了下桌子，没再讲话。
这一声响吓了杜月一跳，教室里更多的人都纷纷被这异响吸引了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
她羞赧地埋下头，继续小声抱怨：“有病吧你！”
……
方贝贝他们几个被钱严领到了江棋的办公室，一个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刚巧不在，钱严就更加不会给江棋面子，一进门就没给他好脸色。
江棋原本正一边喝着清茶，一边哼着歌，手里还翻看着班里学生的各科成绩变化图。
看见他们一行人进来，江棋赶紧就把茶杯放下，嘴边还沾了片茶叶，他只好“呸呸”地吐了出来。
钱严黑着脸，听见他那两声“呸呸”，面色更加深沉了。
“小江老师，你知不知道你带的这些学生都在教室里干些什么事儿？！”
江棋略过几个男孩子，看了眼方贝贝，眉头一皱，仿佛在说“你怎么又给我惹事？”
方贝贝无辜地摊开手，摇了摇头。
江棋眼神茫然地看向钱严：“钱主任，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儿？”
钱严听了这话，心情愈加不爽，“小江老师，我知道你还年轻，刚来学校不到一年，很多事情你不懂，但学校安排你当班主任是信任你，相信你有能力能够带好这个班的学生，可是你看看，这几个小兔崽子，上课烤香肠，还四处传播，这要是放在我们那个年代，腿都给他们打断！”
“烤香肠？！”江棋瞪着眼看向那几个小兔崽子，将钱主任的话精准提纯，他完全忽视了钱主任对他的嘲讽，关注点全在烤香肠上。
黄阿蛮不要命地站出来纠正了一句：“我们烤的不是香肠，是火腿肠。”
更不要命的胡西东还加了一句：“而且不是我们烤的，是别人烤的。”
方贝贝和余知绪听了，默契地将右手按上了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江棋则气得想一茶杯拍他们脸上，“我才刚夸了你们，这才过了十几分钟，你们就给我搞出这么多事儿来？”他扭头看向钱严，“主任，是我没把他们看好，我等下肯定好好教育他们！”
钱严从鼻孔里哼了口气，撇了撇嘴，“这可不是教育教育就能算了的，我从教三十年，就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学生，那可是教室啊，多么神圣的地方，他们居然敢在那里烤香肠？！这次不光是要教育他们，还必须都给我请家长！写检查！垃圾房也得给我去扫一个星期！”
“别啊，主任我错了！”黄阿蛮终于知道了厉害，原本还吊儿郎当地站着，此刻已经站得端端正正。
胡西东也附和着：“主任，我也错了。”
方贝贝本想跟他们一起求钱主任宽大处理，但她注意到余知绪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原本他很冷静的，此刻却多了些慌乱，插在衣兜里的手都放了出来，紧张地摩挲着。
她小声问他：“怎么了？”
余知绪抿着唇摇了摇头。
此时江棋开始了和钱严的争辩，“主任，这事真不用那么夸张，小孩子们喜欢嬉闹很正常，当然，他们在课上搞这些小动作是大错特错，但请家长真的太过了。”
江棋别的都不怕，就怕跟家长讲话，特别是害怕碰上那种不讲理的家长，那更是难说，而且为这种事把家长叫来显得自己多无能，到时候家长肯定会更加不信任他这个班主任。
钱严还是不依不饶，“什么叫夸张？你的意思是我的教育经验有问题？我可是有三十年教龄的教师，从来没人敢质疑我，小江老师，你还真是初生牛犊啊，反正这件事必须给我好好解决，不请家长可以，那就让他们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检讨念一遍，正正我们十一中的学风！”
“啊？”除了余知绪，其他三人都发出质疑。
“啊什么啊？都给我滚回教室去，等下我再收拾你们！”江棋怒目而视。
钱严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的，江棋却把话头堵在了这儿，他只好吧唧一下嘴，说：“对，必须得好好收拾！”
-
四人从办公室出来，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方贝贝像颗霜打的茄子，“不会真要当着全校的面念检查吧？”
“钱主任都这么说了，老江肯定不敢违抗。”黄阿蛮分析道。
“念就念呗，只要别把我妈叫来，我就觉得很满足了。”胡西东叹了口气。
“也是，要是我妈来了，我肯定会死得很惨。”方贝贝无奈地摇了摇头。
余知绪还是很沉默。
黄阿蛮和胡西东两个没心没肺的，刚被骂了一通，心情很快就恢复了，在走廊上追打着跑回了教室。
方贝贝和余知绪默默走在后面，步伐一致。
其实这时候方贝贝已经大致猜到了余知绪心情低落的原因——八成是怕请家长吧。毕竟他跟他家里人关系不太好，她是见过的。
“余大爷，我知道你脸皮薄，到时候检查我帮你写，写少一点，你丢人的时间就能少一点。”方贝贝开始拐弯抹角地安慰他。
余知绪难得笑了一下，扭头看她，“你是不是傻？只要站上去了不都丢人吗？”
“没关系，有我陪你一起丢人呢，一个人丢人，两个人只丢二分之一的人，咱们四个人呢就只需要丢四分之一的人了。”她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个解释。
余知绪知道她想安慰他，自己也不想给她传递太多负面情绪。
“知道了，丢人都被你说得跟分蛋糕一样，你要是多把这些脑子放在学习上，怕是还能再进步几名。”他轻轻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脑袋，语气温柔。
方贝贝捂着头，佯装不悦，“别把我发型搞乱了。”
两人说笑着从后门回了教室。
教室很安静，方贝贝一坐下来，黄阿蛮就凑上来问她：“你们怎么这么慢？”
“关你屁事。”方贝贝白了他一眼，毕竟要不是他，他们怎么可能被罚。
“哦。”黄阿蛮撇了撇嘴。
秦嘉听见身后拖动椅子的声音，知道是方贝贝回来了，于是转过头问她：“没事吧？”
方贝贝摇了摇头，“没事，都是小事。”
杜月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刚好传进方贝贝耳朵里。
方贝贝扯了扯嘴角，看向秦嘉，作出疑惑的表情，“她这是对谁哼呢？”
“别理她。”秦嘉摇了摇头。
放学铃声突然在此刻响起，教室里的人作鸟兽散，秦嘉跟方贝贝说了声明天见就背着包去食堂了。
江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后门门口，双手抱胸倚在门框边上，盯着坐在最后一排的四人，“你们四个，给我留下来。”
方贝贝听见江棋的声音，唉声叹气地转过头说：“亲爱的江老师，明天我们会老老实实去扫垃圾房的，检讨也会好好写，你还要把我们留下来干嘛？”
江棋把手垂了下来，走到方贝贝座位旁边，“检讨现在就写，我看着你们写。”
方贝贝还没来得及说话，胡西东就插了句嘴：“江老师，我还得去训练呢。”
江棋不耐烦地皱着眉，“去去去，晚上回家好好写，明天早上拿给我检查。”
“好的！”胡西东给其他三人使了个得意的眼色，一溜烟跑了。
-
教室里除了江棋和他们三个都走光了，整个学校也安静得只剩下微风拂过窗帘的沙沙声。
江棋坐在讲桌前批改数学作业，面色凝重地在题本上勾勾画画。
方贝贝他们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写检讨。
方贝贝长这么大还没写过检讨，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她悄咪咪看向右侧的余知绪，见他左手托腮，右手奋笔疾书，神情轻松得就跟在画画一样。
她不禁疑惑，这家伙怎么写个检讨都那么自在？
再看看左边的黄阿蛮，跟她自己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横线本上半天连一行都没写满，那一行上是他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我错了！
方贝贝瞟了一眼，面露不屑，嘴上啧了一声，心想还没她写的好呢。
她收回目光，继续在自己面前的纸上煎熬着。
半个小时过去，方贝贝终于挤出了半页纸的检讨，也算是能交差了，还好钱主任提出要多少字的检讨。
她抬头去看余知绪，他好像早就写完了，在旁边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余知绪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低声问她：“写完了？”
“嗯。”
余知绪朝她点点头，站起身拿过她的检讨走到讲台递给了江棋。
江棋：“写完了？”他见只有两张纸，就朝下面看去，黄阿蛮正趴在桌上睡觉。
“黄、阿、蛮！”
黄阿蛮突然直起身，眼睛瞪得像铜铃，嘴边还有亮晶晶的口水，“啊？”
方贝贝看了看他面前那张依然只有三个字的检讨，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老黄，你完了。”
黄阿蛮用手臂盖住桌上的纸，心虚地看向江棋，“江老师，我还没写完。”
江棋看向他的眼神就像看垃圾一样，“没写完就继续写，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他随即迅速变出一张温柔和善地脸看向余知绪，“你们两个写完了就走吧，我留下来陪这小兔崽子。”
余知绪点点头，“江老师再见。”
他刚要移步，江棋又说：“对了，你以后少跟他们几个疯，别把你给带沟里了。”说罢还扭头瞪了一眼方贝贝。
方贝贝抿着唇心虚地望向窗外，假装自己没有接受到这个眼神。
她明明很无辜，今天这一出完全不怪她好吧，她只是个可怜的被牵扯到的工具人。
余知绪摇了摇头，说：“对了江老师，我忘记说了，我和方贝贝一点也不喜欢吃烤肠。”他对上方贝贝的视线，“对吧？”
方贝贝接收到信号，立马配合地甩锅，“对啊对啊，我从来不吃烤肠的，我比较喜欢腊肠。”她伸出大拇指倾斜着手臂指向旁边的黄阿蛮，“都是我同桌非要给我。”
黄阿蛮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好友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唱起了双簧，他惊讶得好半天说不出话。
江棋在脑中过滤了一下信息，好像自家外甥女的确不爱吃那种复合肉，这他是知道的，余知绪同学品学兼优肯定不会撒谎，于是他迅速得出结论——罪魁祸首就是黄阿蛮！
他睨了黄阿蛮一眼，“你小子，成绩没进步，还搞这么多幺蛾子，叫你好好写检讨却在那儿睡大觉，你今天不给我写够3000字不准回家！我等下就给你家长打电话通知他们你会晚点回去。”
黄阿蛮伸出手左指一下方贝贝，右指一下余知绪，百口莫辩，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句：“我冤枉啊！”
余知绪和方贝贝收拾好书包的时候，黄阿蛮紧握着手里的笔，眼神里全是怨怼。
方贝贝走之前小声还跟他说了句：“活该！”
黄阿蛮：只有他受伤的世界又双叒叕达成了。
……